第三百两十八章:乱局伊始
“四位,老生常谈,可有良策?”
最后来的李秋刚一落座,刘禹不待亭外仆人奉上香茗,放下茶盏,沉声询问。
“刘老,在座几位当属我宋朝来最为急切,鞑子攻克五羊,王、荒两郡首当其冲,可如今···又有什么举措呢?天子小儿处心积虑罢黜靖王朱狄,这才趁机染指军权,眼下对五军都督府和都指军系的布局不过刚刚开端,怎会随便收手!况且,朝堂驰援五羊大军已出京城,无论效果如何,朝堂已派援兵,值此微妙时刻,我们这位心机深沉却又雄心壮志的小天子,就甘心前功尽弃?”忧心忡忡的宋朝来语出惊人,言辞中不但对昌晟皇没有丝毫敬畏,隐隐还有一丝讥讽和蔑视。
马、郑、李三人神色如常,不睹任何反响反映,刘禹却是故意板着脸,肃声提醉道:“宋老弟,还请慎言,那究竟是神雀的皇,我夏族的王。”
言毕,刘禹紧接着又补充道:“宋老弟,老夫知你秉性正直,不会旁敲侧击,但还需谨言慎行。”
“刘老,你我五人皆是出身九大氏族的当朝大学士,况且那昌晟皇如此行事,全然不顾我荒郡各氏族安危,刘老,您说我该如何?也就刘老你一心为了神雀,看看我们四人,这些时日就算轮值入朝,哪个去上朝了,闹心!”宋朝来对于刘禹的安慰不以为然,怒喜洋洋解释道。
“刘老,不用这么看着我,消息我早就传回母郡,他们几人也一样,但没有皇旨和五军都督府军令,这兵,无法调动!”宋朝来固执让刘禹不住摇头,可当他眼光转向华文殿学士郑坤后,立即便听到他这番充满无奈的话语。
沉寂良久的凉亭内,宋朝来激愤的表情总算平复下来,低声幽幽询问道:“刘老,皇氏一族的朱苒和朱倱如何说?”
“大族老朱倱避而不睹、族主朱苒顾摆布而言他,只言什么小启沣不容易、小启沣太苦了,什么体谅海涵尽心辅佐,如此。”
“哼,他朱氏一族不过一名不睹经传的小氏族,若非气运使然,焉能一步登天成为皇族,建立神雀王朝,不知所谓。也就那靖王朱狄还算聪慧,识大体懂分寸,知晓如何维持各方那微妙的平衡,不然凭朱氏那本就趋于消失的气运,如何能够维护神雀朝到现在。”听到皇族朱氏族主和大族老的反响反映,马文昌立即变脸,嗤笑挖苦言语中道出他对朱氏的鄙夷和轻蔑,比之宋朝来更甚,却唯独对那个罢黜官职软禁于府中的靖王朱狄,充满赏识。
“哎···事已至此,多说有益,关键还是五羊!”
马文昌出身王郡秦氏,少言而聪慧,深谋远虑行事周密,刘禹本还对他寄予厚望,谁料不但没有任何建议,更对朱氏满腹牢骚,满口讥讽毫不留情,看到宋、郑、李三人面色渐渐阳沉,不得不出声提醉四人,商议的关键是什么。
“刘老,若事态当真衍变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他们不会不管,静不雅其变便可!”马文昌看着忧心愁苦五羊战事的刘禹,不忍心他为此日渐消沉、枯瘦,低声提醉道。
“你们啊···”
宋、马、郑三人的态度让刘禹深感沮丧,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哀叹事后不再言语,垂首沉思。
最终,还是一贯谨小慎微的郑坤开口,打破凉亭内繁重的气氛,道:“刘老,在座五人,唯有您算是九大氏族族人,我等几人不过是听命行事,遵循贤亭教谕确保夏族无恙。如今,我们这位昌晟小天子摆明是在支拢皇权,压根就没看透此中利害,唯一通晓真相的朱倱又避而不睹,怕是朱氏一族有了不应有的心思,我们能做的,仅是将消息传回氏族。”
郑坤之后是马文昌,语气淡然安慰道:“刘老,如今京城波诡云谲暗流澎湃,而五羊便是各方博弈的导~火~索,倘若五羊得以快速处置,所谓博弈从而和谈起,所以万务寄盼望于朝堂驰援五羊。昌晟小儿是在玩火自焚,朱氏是在自掘坟墓,而王郡秦氏、荒郡姬氏绝对不会置之不理,刘老自无须如此心忧!”
“刘老,郑、马两位仁兄所言甚是,与其煞费苦心促使昌晟皇颁旨出兵援救五羊,不若将心思放在王、荒两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五羊关同两郡唇齿相依,无论是两郡还是秦、姬两氏族皆不会坐视不理。我等既身为殿阁学士,自需为夏族安危筹谋,为今之计,当以当朝殿阁学士钧令以助两郡落井下石。”自进入凉亭便一言不发的李秋总算开口,字正腔圆给人以莫名的感染力。
李秋的提议让刘禹眼前一亮,就在他凝神静思间,相邻而坐的宋朝来和马文昌若有所思看了眼李秋,彼此对视眼神交汇刹那间,已交流无数。
宋朝来示意下的马文昌主动开口,出言提醉道:“刘老、李兄,鞑子骑兵之锐、骑战之精,远非我等所念,单以如今糜烂颓败的都指军系,而北荒鞑子攻城掠地交战四方,所求并非疆土,而是求生。最令人畏惧的是骑兵,来去无踪出其不意,唯可聚数倍之兵据城苦守。”
本还因李秋的提议而心生欢喜的刘禹,瞬间神色黯然,诡异凶险的朝堂、各怀心思的朝臣、利令智昏的君王、危在旦夕的边关······一桩桩、一件件,竟使他有了心灰意冷万念俱灭的念头。
“呼···”
随着刘禹长舒一口气,眼神也变得萧瑟落寞,悠悠道:“算了、算了···老夫再入最后一次皇宫,倘若昌晟皇仍及坚持己睹,老夫唯有挂印儿去,回转十三郡做一个逍遥快活安享天年的田园翁,四位届时去了十三郡,老夫必扫塌相迎,把酒言欢共叙桑麻,快哉、妙哉!”
“哈哈、哈哈···”
笑声中,那种悲凉和哀痛令人神伤,那故作紧快的释然,使人心中憋闷难以自抑,兔死而狐悲,宋、马、郑、李四人表情低落哀思如潮。
正如刘禹晓得他们那般,他们同样晓得眼前这位老人,虽出身不凡,却从未以此为傲,一官来此几经春,不愧苍天不背民,便是这位老人为官半生的真实写照,可就是这样一位趾高气扬胸怀家国的老人,最终只能黯然退场。
“刘老,对弈两奁,不然以后怕是再没机遇喽!”李秋一边叮嘱凉亭外仆从去准备,这边一脸不舍,笑着打趣道。
“好、好!”
“我这臭棋篓子只能不雅战喽,马老、郑老弟,你们呢?”
“同你一样,不雅战!”
“不雅战、哈哈···”
······
无独有奇,刘禹同四学士于府中凉亭忧心操劳五羊战事之际,安北大将军兵部尚书郭盛,中极殿学士徐向召等人同样在积极游走朝中重臣,或府中秘议、或推杯换盏、或寻花觅柳,不一而足。
甚至,京城坊肆间,茶余饭后闲谈之声不息,民间自有高手,三言两语间便将暗流涌动波诡云谲得朝局,阐发个通透。
世界熙熙皆为利来、世界攘攘皆为利往,或为一己之利、或为一族之利,为权之利、为名之利,无外如是。
午食事后,刘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自送他四人离府,转身尚未入府,便开端支配府内全部人,仆从、杂役等。
府中所用之人,若为京邑当地得便一笔钱财,打发他们离府返家,那些随同他自十三郡来到京城的仆从和护卫,打点行囊随他返回十三郡。
显然,刘禹对他入宫一行,并不报以盼望,或者说是结果早已注定。
“吾乃东渊阁大学士、镇国将军、左国士刘禹,求睹吾皇!”
前往燕山朱氏,不睹丝毫效果,郁气难消的刘禹脸色铁青,因此对伺侍承宣宫外的侍官自然没有好脸色。
“刘大学士,请!”
刘禹阔步进入承宣宫,面临阅览奏章伏案疾书的昌晟皇,尊敬异常行着觐礼,朗声高呼:“臣刘禹,拜睹吾皇!”
“刘爱卿,是何要事急着要睹本皇?”昌晟皇放下朱笔,抬起头,笑着问道。
“回禀吾皇,无他,五羊战事危急,臣恳请吾皇下旨,户部筹集调运粮草辎重,兵部合同五军都督府督促各郡都指派出援关兵马,神雀整军备战以防有失。”刘禹迎着昌晟皇和煦的眼光,神色平淡,肃声回道。
昌晟皇脸上照旧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轻摆右手,信心满满道:“刘爱卿,謌克之患为疥癣之疾而非心腹重患,况吾刚刚登基,应以整肃朝务为重,吾之大军无敌于世界,戋戋北荒粗蛮之徒,不值一提!”
昌晟皇的坚持和固执己睹,还有他意有所指的暗示,气的刘禹是满身颤栗,他殚精竭虑辅佐他稳固皇位,手胼足胝日不暇给为他理清朝政,现如今,竟···轻重缓急大利小义不分。
“如此刚愎自用、如此利令智昏、如此狂妄自卑的皇,真的是自己不遗余力辅佐的那位吗?”刘禹心中无数次质问,心房无数次的重击让他悲哀欲绝,颤栗的身躯更是摇摇欲坠难以站立,这才在内心做出真正的决定。
“也罢、也罢,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是该离开这是非之地,又何必与这黄口小儿做口舌之争。”
“念来吾皇已有万全之策,倒是老臣多虑了!念必是年老体衰而使思虑不周,唯神雀计、唯夏族计,请容老臣辞官归乡!”
刘禹这句话既慷慨激扬又有万千感伤,掏出袖中东渊阁大学士官印放在地上,转身离去,干脆利索毫不留恋。
“爱卿、刘爱卿、刘卿家,快、快···快给吾拦下、快···”
昌晟皇的演技当真是登峰造极,刘禹放官印时的忐忑和期盼、转死后的欣喜和冲动、出宫门后的不舍和急切,而这复杂多变的表情只在眼底一闪而逝,脸上挂着的始终都是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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