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寡随侍的人也被这场斗法波及,四十人死了泰半。
陈珩虽侥幸活下,却也被徐愢的真炁击中躯壳,日日要生受寒毒煎熬,蒸煮脏腑。
即便如此。
事后的他还是被晏飞臣责罚,在水牢里圈禁了百天,又伤上加伤。
到了今日,更是连在乐善房中的位置都保不住,符印和车架都要移交给执事房清点造册,一一登名。
如此一来两去。
便是再不通世情的人,也知晓,陈珩今夕不比往日了……
“若是晏蓁师叔还活着,刑房的道士们哪敢冲你索贿,派里又有谁会革你在乐善房的职司?如今,竟连一张琴也要夺去吗?”
回念早年种种,执事道人唏嘘不已,本就懒得说的话,也不再开口。
所谓的中孚丹一事,本就是晏平央求他,为陈珩罗织的莫须有罪名。
今日一来,才晓得晏平竟施手腕,抢先夺了这座洞府里最值钱的稚乌车辇,连丝油水都未留给他。
再念起晏平先前托他做事又未有丝毫孝敬,执事道人便更不念去淌这趟浑水。
“职司所在,是门派令师叔我支缴符印,来做这个恶人的,今番却是得罪了。”
客气同陈珩打了个道稽后。
又瞥睹自己女儿莫名含羞带怯的神情。
执事道人心头猛得无名火起,他劈手夺过少女捧着的青白小印,用真炁一验。
待睹得印信发出的灵光无误后,快步就要离去。
“等等。”
陈珩突然出声唤住他。
“我,我的那位族兄——”
回念着这具身体记忆中的那副面容,陈珩皱眉问道:
“他的尸身,不知被宗门安设在了何处?”
“族兄?等等,你说的可是和晏蓁师姐一同引你上山的那位?”执事道人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他么,被安设在小甘山下的义庄里,那里自有专人看守,师侄可是要带他尸身回乡?”
“他死前特意嘱托我在族地葬下他的尸首,如他所愿罢。”
“师侄倒是雅量甚高!”
执掌道人赞了一句,刚要继续离去时,眼角余光却瞥睹了陈珩拱手施礼时。
那宽大袖袍下。
露出的系在手腕上的红绳饰物。
“竟是此物!这不是去地渊的符诏吗?此子好大的胆!”
执事道人心头猛得一跳。
也不顾少女探寻的眼光和隐隐的挣扎。
执事道人干笑着打了几个哈哈,像拎兔子一样扯住她,也不多话了。
待得刚离开洞府,便用真炁裹住两人,化作一道金焰腾空而去。
刹那之间,便投入云天,不睹了行迹。
……
“总算是走了,应当,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睹两人终于离开,陈珩心底微定,一直紧绷的心神也放紧了些。
好在,来的是个与这具身体不甚生识的。
陈珩虽然接受了遗留的记忆,但在一些细微处,举手投足,难免会被亲密之人察觉到异样。
不过。
若是提及亲密之人。
除了死去的女冠晏蓁外。
小甘山玄真派,这具身体,仿佛也没有其他能算得上亲密的人?
陈珩不再多念,伸手掐了个印决。
两侧山壁隆隆作响,很快便交结在一处,闭了门户,像是原来便是浑然天成普通。
“仙道,仙道……”
陈珩在蒲团上坐下,打量着空荡的石室洞府,沉吟起来。
在现代世界病床上苦苦挣扎了六年之久,被父母遗弃,最后还是悲凉死在成年前夜的自己,竟然,借体更生到了这个同名同姓少年人身上吗?
这个迥异于先前的,如日中天的仙道大世。
“这里……我能求得长生吗?”陈珩垂下眼睫,一时神思翻涌如潮。
但不待他再念。
自心口猛得迸起的寒意便霸道打断了他全部念头。
暴起的寒气如一件由内及外的纱衣拘束住了他,从五脏蔓至到肌表,每一次涌动都带着生冷的剧痛,砭肌侵骨!
“怎么又发作了!”
陈珩神色猛变,突然不受控制呕出黑血,十指死死抠向坚硬地面,脖颈间无数青筋涌动。
难言的绞痛随着每一次呼吸起伏都仿佛变得愈强几分,血腥气从喉咙里直往上窜,陈珩死死捂住心口,五内如焚,又似针炙。
直到数十息后,那股寒意才又如伏蛇似无声无息潜回,像是从未发生。
这时候,在这腊月寒天里,他额角和后背已浸了汗。
“徐偲,寒斗真炁。”
陈珩慢慢从地面撑起背脊,血珠子从撕开的指缝滚落,发如细微如裂纸一样的声音:
“两世为人,还是躲不过一个病疫缠身,真是荒唐。”
他合拢五指,下意识将腰间佩囊里的一物握在了掌心。
入手处传来的温润通透、细腻滑腻的触感,让他心底一宽,好像万般杂念都肃清了似的。
“金蝉,没念到伱竟随我一同来了此世,还能显现神异,真是万幸。”
陈珩摊开手,凝视着掌心那枚荧透精巧的蝉状玉雕。
“不过,眼下处境,我应该何去何从?”
轻轻攥紧这枚宿世在溪中奇然拾起,又莫名随着死后自己来到这个仙道大世的玉雕,陈珩沉思起来:
“还有。”
“关于这具身体的牵扯,真是够费事的啊……”<!--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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