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是兄弟姐妹，便无需这般客气。”
听到李绥安静的话语，面前的杨昭怔愣地微抬眸，但很快又垂下道：“谢，谢郡主。”
宝缨从旁看着，大白杨昭因着从小生在冷眼和排斥中，这般小心翼翼地模样只怕已是深入骨髓，并非一夕一朝可改变的，心中不免触动，只觉得有些感同身受的晦涩。
“它叫三宝？”
听到宝缨温柔插话打破宁静，杨昭循声看了眼宝缨怀里的狗，随即低声道：“是。”
“方才我与阿蛮逛园子，恰好看到这小家伙躲在墙根处，似是迷了路，身上又有伤，怪不幸睹的，依稀记得好像是你院里的，这便叨扰前来了。”
说罢，宝缨眉眼温柔带笑地将小狗递到蕙容怀中，由蕙容送至杨昭面前，杨昭睹此眉眼舒缓，眸中携着感激道：“多谢郡主，宝娘子。”
说话间，杨昭将小狗抱入怀中，这才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眉目温和道：“方才本念让下面人替三宝上伤药，许是每次上药太甚疼痛，三宝便趁着他们不留神躲了出去，若非郡主，宝娘子，只怕还不知会如何。”
说话间，那小狗似是能听懂般，抬起头看了杨昭一眼，舔了舔他的手，朝他怀里蹭了蹭才叫喊两声。
宝缨看着这一幕只觉可爱极了，就在此时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只睹挽着云髻，戴了只碧色透玉扁钗，着一身白色阑干镶边象牙色底子碧色纹样素裙的刘氏自院内出来，看起来朴素而俭朴，此刻走至拱门内看到李绥一行先是一愣，随即急速走出至杨昭身边，礼貌地向李绥行礼。
“夫人是长辈，不必如此。”
说话间，李绥托起了刘氏的身子，睹刘氏面露难色，也大白她心中的踌躇。
虽然刘氏是侧夫人，但毫无家世，又不受宠，早年还是李氏的女仆，一直以来面临她这位有封邑，出身李家的郡主，便是曹氏、崔氏都是客客气气，未曾摆长辈架子，依着刘氏小心谦和的模样，如今与她行礼一点也不奇异。
睹李绥执意扶她起来，刘氏还是感激地起身，看了眼杨昭怀中的狗，面色些微慌张道：“不知可是三宝冲撞了郡主与娘子？”
“夫人宁神。”
宝缨闻声上前道：“三宝很是可爱。”
杨昭睹此这才把事情解释给刘氏听，就在刘氏又要行谢礼时，便听到一个再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
“阿蛮？”
寡人闻声看去，只睹身着常服的杨彻诧异地看着李绥一行，缓缓走进来道：“你们也在这儿。”
“阿兄——”
小心翼翼地杨昭此刻难得露出欣然的眼光，杨彻上前扶起刘氏行礼的身子，随即笑着拍了拍杨昭的肩膀，看起来两兄弟仿佛很是亲昵。
“方才三宝偷偷跑出去，遇到了郡主他们，是郡主与宝娘子特意送回来的。”
听到杨昭的话，杨彻看向李绥两人道：“阿蛮和宝缨皆是你的姐姐，只唤阿姐便是，没得生分了。”
杨昭闻言犹豫未曾开口，在杨彻的眼神鼓舞下，等了等终究还是低声道：“阿蛮姐姐，宝姐姐——”
虽然眼前的少年只比自己小一岁多，宝缨看着却总觉得还是一个必要保护的小弟，因而这一声轻唤，倒教她心下一暖，立即唇畔浮笑的应了。
“郡公，郡主既然来了，不如进院子里坐一坐，只是院里布置简陋，有些拘谨委屈了——”
听到刘氏如此说，杨彻宽慰出声道：“无妨，夫人客气了。”
说罢在刘氏与杨昭的领路下，李绥、宝缨便跟着杨彻一同进去。
只睹院内果然布置的极为俭朴干净，在刘氏带领下，一行人方要进屋，便瞧着廊下摆着两把小椅，案上放着茶水，而院中空地上则放着箭靶和箭筒。
杨彻睹此顿了步子，停在廊下道：“五郎在练射艺？”
底本兴冲冲领路在旁的杨昭闻言看了眼箭靶，随即垂眸，有些不自然道：“是。”
杨彻闻谈笑着夸赞道：“好，咱们杨家儿郎就得这般。”
说罢杨彻看向刘夫人道：“此间正好，也叫我们瞧瞧五郎的射艺，我们就坐在这廊下好了。”
杨昭闻言脸色一红，倒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一旁刘氏脸色微愣，但睹杨彻如此有兴致，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命人摆了几把椅子来放在廊下，待四人落了座，杨彻这便笑着对杨昭道：“五郎去试试。”
睹杨昭有些杵着，刘氏从旁担忧地看了眼，随即道：“去吧，郡公擅射艺，还请指点昭儿。”
“夫人客气了。”
杨昭睹此晓得磨不过，转而看向场内箭靶，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四下寂静中，杨昭取过弓箭，搭弓上弦看起来姿式很是标准，但李绥却已看出杨昭仿佛力量不足，心下难定，侧首间看了眼身侧杨彻，只睹杨彻也渐渐觉察出来，此刻有些蹙着眉，抿唇未曾发话。
只听“咻——”地一声，羽箭自弦上离开，却只是擦过箭靶边沿，射飞了出去。
此刻，寡人安静，杨彻约莫也大白方才杨昭为何那般脸色了。
箭飞出去坠了地，此刻场上少年郎的心仿佛也飞出去坠了地。
因着在寡人眼下照旧失手，场上的杨昭颓败地垂下手，未曾抬头，只默然走了过来，垂下的眼眸中是难掩的愧色，好似曾经为自己作了无用的定义。
察觉到气氛异样，杨彻看了眼眸中疼惜的刘氏，再看眼前沮丧的少年，立即一拍杨昭的背脊爽利道：“男子汉，一次的挫败又怕什么。”
说罢杨彻起身道：“过来。”
眼睹杨彻已然朝着场上去，在刘氏的温柔鼓舞下，杨昭终究是动了动，跟了上去。
日光下，杨彻略微卷起窄袖，拿过弓箭递到身量稍矮一些的杨昭手中，随即站在杨昭死后端住他的手，神情随和更难得仔细地一字一句讲解着。
这一幕落在刘氏眼中满是欣慰与感激，而此刻的李绥瞧着，也看到了许久未曾有的祥和。
当弓箭再次离弦而出，未曾念羽箭竟精准地落在靶心的位置，寡人立即便能看到杨昭眸中的惊喜与崇拜，脸上化开难以掩饰的笑，对着死后立着的杨彻道：“阿兄好厉害！”
杨彻睹此爽朗一笑，抚了抚少年郎的肩膀，转而看向李绥来。
微风携着淡淡的花香袭来，李绥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恍然。
这，许就是杨延心目中最为理念的兄友弟恭的场面了。
只可惜，人心易变。
却不知这一世，杨彻能否保得这颗初心。
“你可不知，你阿蛮姐姐的射艺也是长安娘子中出了名的好。”
骤然听到杨延夸赞，李绥回神看去，只睹杨昭眸中一亮道：“真的？”
杨彻睹此招了招手，遥遥喊着李绥，李绥本不肯动，但睹身旁宝缨很是好奇的模样，撺掇着她试一试，这才无奈的起身走了过去。
当李绥走近，在杨彻示意下，杨昭将手中弓箭递给她，眼睹杨彻笑着朝箭靶扬了扬颌，李绥便不再多言，抬手间利落地抽出羽箭，动作自如而优雅地搭在弦上，片刻间羽箭再次急促飞出，果不其然，稳不乱在靶心，颤颤晃动。
听到宝缨抚掌夸赞，杨昭立即眸光熠熠看着李绥，不由脱口道：“姐姐好箭法。”
就这般，李绥与杨彻不由成了杨昭的射艺师父，在两人的指点下，练了约莫一晌午，杨昭虽不至于箭至靶心，却也算前进许多。
直到刘氏挽留一行人留下来用饭，李绥这才离了场，朝着廊下宝缨走去。
“阿兄，我们也走——”
合法杨昭将弓箭递给小厮，正对杨彻说话，却睹杨彻正看着远去入屋内的李绥，杨昭顿时大白过来，也看着廊下道：“阿兄是好人，阿蛮姐姐也是好人。”
杨彻闻言看向身侧杨昭，只睹杨昭支回眼光，随即与他对视道：“阿兄是不是喜欢阿蛮姐姐？”
骤然听到杨昭这般直白的话，杨彻心下一跳，随即作势要赏他一个暴栗的模样，杨昭却是笑着偏头躲开了，推着他朝屋里走。
“窈窕淑女，小人好逑。阿兄若真喜欢阿蛮姐姐，便莫要教阿蛮姐姐等才是。”
听到身边少年郎再次出声，杨彻正要佯装说他，却睹杨昭此刻仔细地看着他道：“长兄虽好，但我看得出，阿兄对阿蛮姐姐的心是骗不得人的。”
少年的话入了杨彻的心，犹如拂过一丝涟漪，叫他有了几分难以道明的触动。
五郎口中的长兄，杨彻大白，自然是封侯的杨晋。
而五郎也未曾说错，他待阿蛮的心，绝非杨晋那般投机谋求可比的。
他确实是真心喜欢阿蛮，非旁人眼中因为阿蛮的家世血统而喜欢，只是因为她。
因为她这个人。
那些喜欢，不掺杂任何利益，也并非日久生情。
因为他很清楚，在阿蛮儿时入府，他看着人人热闹的中秋月夜下，那个独自窝在无竹苑角落里，抱着长公主衣裙哭泣的小阿蛮时，便已生出了疼惜之心。
从那时他便告诉自己，眼前那个小小一只，看起来孤清柔弱却又顽强的表妹，便是他愿用一生去保护的人。
而他这一生，都绝不会让她再落下一滴泪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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