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嘤嘤哭泣的声音，杨崇渊再一次敛容肃目，仿佛入定，一旁的李氏却是眸色冷沉难看极了。
“县主，县主只是对，对郡主、宝娘子不满，因而只是念咒骂她们两人，确实没有咒骂两郎君——”
“闭嘴！”
话还未说完，一旁跪着的荣安县主溘然怒然起身，上来便照着灵犀狠狠打了一记耳光，灵犀底本脸色红肿，此刻更是被打的嘴角流出血来，疼痛的泫然欲泣，不敢再说话。
看着这行为无状的一幕，杨崇渊已是渐渐失去了耐心，渐渐阳沉出声道：“将三娘子推开——”
听到父亲不再唤自己的封号，而是按着排辈唤自己三娘子，荣安县主立即看向座上，当对上杨崇渊冰冷警醉的眼光时，立即身子一凛，竟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任由人钳制着推开。
“既不是咒骂，那是为了什么？”
听到杨崇渊再次亲自发问，灵犀忍着脸上身上的疼痛，急速爬起来跪好，看向一旁恶狠狠看着她的荣安，再顶着杨崇渊、李氏两人逼人的眼光，只能硬撑着身子不倒下，颤颤巍巍道：“是，是为了——”
屋内寡人皆等待着灵犀的回答，却未曾念灵犀犹豫踌躇始终没敢开口，就在李氏已是忍耐至极，正要唤人上来拾掇时，灵犀终于开口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却是将她彻底怔在那里。
“是为了得到两郎君的心——”
“你说什么！”
李氏闻言立时站起身，就连向来泰山崩于前也能镇定严谨的杨崇渊也是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瞳孔中满是不成置信与难以严明的阳郁。
“你胆敢污蔑主上！”
骤然被气急的崔氏起身踹了一脚，灵犀疼痛的哭着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说的皆是真的，县主确实喜欢两郎君，因而下了牵情蛊妄图挽住两郎君的心，郡主、宝娘子、还有早年的九歌，都是因为与两郎君有关，才被县主不喜，下了这能够要人性命的生死蛊。”
说到此，灵犀更加极尽小心，摇摇欲坠的哭道：“这此中塞着黑布的瓶子里，装的是不令蛊，中蛊之人会顺从下蛊之人的一切意愿，因此这蛊还是，是下给太尉您的——”
“奴婢，奴婢若有半句欺瞒，便不得好死——”
听灵犀狠下心来闭上眼，咬牙说出最后一句话，崔氏已是身体摇晃，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要晕过去，合法罗娘脸色苍白，勉强撑着理智扶住了崔氏，便能看到荣安县主犹如破落的纸鸢，了无生息的跪在那儿，再没有了先前的跋扈和狠厉。
而此刻最无法接受的，莫过于坐在那儿怔愣许久，犹如当头一棒的杨延，当他听到灵犀的话时，他几乎是反射间看向了李氏身旁的少女，当看到李绥亦是惊讶地看向他时，他竟是生生躲开，不敢与之对视。
荣安喜欢他——
荣安，竟是喜欢他——
杨延回忆着往事，回忆着早年那个粉雕玉琢，骄傲犹如孔雀，却独独在他面前可爱黏人的妹妹，竟是对他生出了男女之情。
不但如此，竟还伤害了他身边那般多的人——
杨延此生从未念到，这样罔顾伦常，悖逆人伦的情爱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如今更在阿蛮面前被人生生揭露，此中的表情此刻连杨延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了。
那感到，便如道义这座令他平地仰止，敬畏不已的大山轰然倒塌在他的面前，将他击了个粉碎。
“罔顾人伦！”
几乎是同时，一个陶瓶被李氏拂去扫向荣安县主，作为世家出身的掌权夫人，李氏只能骂出这四个字来，旁的话只能压在心下，任由那肝火横冲直撞地蹿在她肺腑间，引得她胸前起伏，只能死死以右手攥住案边，能力勉强控制自己不失了仪态。
面临飞来的陶瓶，这一回荣安没有躲开，更没有再辩解，而是定定地站在那儿，任由那陶瓶砸在她的身上，带来了彻骨的疼痛。
听到陶瓶落在地上炸裂开来的声音，荣安县主木然立在那儿，一时分不清身上的疼痛和心上的疼痛，究竟哪一个更甚。
她只晓得，如今的她犹如被人剥开了衣服，赤ll丢在世人面前示寡普通，而最让她尴尬，无法忍耐的，是她所深爱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身边，听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切，甚至可能厌恶着这一切。
杀人诛心。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会蹦出这四个字来。
“荣安言语无状，顶撞长辈，如今已是悖逆无常，神态不清，着人立即送去北苑的农庄养病，没我的号令不许踏出农庄一步。”
听到杨崇渊不带丝毫语气的话，脑中嗡嗡尚不能理清表情的李氏没有再说什么，崔氏更是不敢说什么，独独杨延，第一次没有出声劝止，只是轰然地看着眼前那个木然的身影，犹如早年普通骄傲的挺直着背脊，犹如牵线木奇般行下叩首大礼，眸中似一潭死水，了无生息的吐出几个字来。
“荣安，谨遵父令。”
说话间，在崔氏怔愣几乎呆滞的眼光中，荣安被人领着退了下去，自始至终未曾抬起头来，更没有看向任何人，仿佛就此将自己包裹此中的蚕茧普通退了下去。
“崔氏，教女不严，自此没有我的允许，四郎也不许再踏入幽兰院半步。”
底本怔愣的崔氏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登时神经一凛，犹如被崩断的琴弦般，立即哽吐的哭道：“太尉——”
然而话至嘴边还未待她说下去，杨崇渊冰冷的眼光已是将她周身冻结，连舌头也打了结普通，生生将求情的话憋了回去。
她晓得，这是正告，更是敲打。
她不能再闹下去，否则害的，不但仅是她，更是四郎——
当崔氏安静地退了下去，杨崇渊凛然扫视了满屋的人，随即默然起身，丢下最后一句话，便头也未回地离开了。
“其余，由夫人决断。”
听到这句话，屋内寡人登时哭成一片，因为他们皆知，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功德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若要人不知，便得要取他们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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