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郎、三郎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自是晓得，两郎性情仁厚，礼贤下士，三郎聪颖孝顺，体贴人心，他们两兄弟自小刻苦用功，可谓是从未辜背我李氏的期望，无论是谁不是得旁人夸赞，又有何处比不得那杨晋？可自杨崇渊将杨晋带在身边行军交兵，为其积攒起了威望起，这些年待两郎便越发横眉冷对，动辄呵斥，对三郎便更算得上不闻不问，得过且过了，若杨晋豢养户奴的荒唐事落在他们兄弟身上，杨崇渊又岂会如此俭朴敷衍？”
说到此，李氏唇畔讽刺，眸中寒凉道：“若非杨崇渊有意抬曹氏的脸面，重用杨晋，怎会给曹氏夺位的胆子，如今杨崇渊尚且顾忌着我们李氏，才未给杨晋世子之位，但两郎如今年将十九，却迟迟不封，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听到李氏的话，李章眸中严肃，轻微皱眉道：“太尉偏袒杨晋，虽有杨晋是长子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念借此打压我李氏罢了。”
早年杨崇渊能亲自登门求娶阿姐，为的不过是李氏这个世家之首的职位，如今杨氏一跃而上，好不容易将李氏甩在了死后，自然对李氏千般忌惮，不念让他们李家因为两郎、三郎风头再盛。
李氏闻言鼻息冷笑，随即出声道：“飞鸟尽，良弓藏。如今外敌尚未除，杨崇渊便已显露出对我李家的防范来，若等到日后外敌除了，只怕这屠刀便要转向我李家了。”
听到李氏的话，李章眉宇之间也是拂过一丝复杂，对于阿姐的这番话，他也是有所忧虑的。
人人以为他李家与杨家结了姻亲，阿姐又生下杨延、杨彻这两个嫡子，两家的关系自然如铁桶普通，坚不成摧。
可他却心知，早年杨家不及李氏声名显赫，需借李家之势，杨崇渊自是与他李家千般交好，互不相疑。而如今杨崇渊掌握了禁卫兵权，成了朝堂上一呼百应，炙手可热的权臣，相反他们李家看似风光照旧，尊崇照旧，实则没有一兵一卒，终究是烈火烹油，只能屈居杨氏之下。
这些年来看着杨崇渊的作派，他也渐渐觉察出杨崇渊的谨慎多疑，他不会容自己眼中有半点不安因素，更不会容他人在卧榻鼾睡。既如此，他又怎会乐于倚重流有他李氏血脉的儿子，只怕他对两郎三郎如此，不过是担心自己若将权柄交予两郎、三郎，百年之后李家依附他们又有把持朝政，夺了杨氏万人之上的职位罢了。
念到此，李章起身缓缓走至窗下，眸底看不出表情地握拳背手于后，缓缓出声道：“先帝在时，对我李氏、杨氏万般设防，苦苦相逼，为打压我两族，刻意将上官氏汲引至如今位置，安设重重眼线细作，险些将我们至于万劫不复之地，那时杨崇渊为此愤懑不已，甚至说出凉薄君王，尽忠便是愚忠的话来。如今的他却是未曾发明，时局变化下，他已站在了先帝立过的位置，却是意图将我李家又逼入这般地步。”
听到李章的话，李氏也缓缓站起身来，借着光影，看着李章的侧颜掩在阳影中忽明忽暗，李氏双拳渐紧，掩在广袖下，低而深沉道：“说的没错，尽忠便是愚忠，更何况他杨氏并未坐在万尊圣位上，你我如何能坐以待毙，若真如了他杨氏的意，他日我李氏将会落入何种地步？”
说到此，李氏缓缓上前，立在李章死后不远的处所道：“如今有一个绝佳的机缘落在我李氏眼前，人人都念分一杯羹，若我李氏独得之，便能断了他杨崇渊这一世的念念，断了他曹氏的念念。”
听到李氏的话，李章微微侧眸，只睹李氏眸中浮过一丝微茫，缓缓出声道：“你可知，天子计划替御陵王赵翌赐婚？”
李章听李氏提到赵翌，眸色渐渐变得仔细，随即轻微点头道：“有所耳闻。”
“赵翌此人骁勇善战，通晓盘算，虽未曾卷入朝堂，却是在朔北屹立不倒，可睹此人不容小觑，如今的他风头极盛，人人都念推拢结盟，我们何不让他为我们李氏所用，也为这长安换上一盘新棋。”
听了李氏的话，李章眸中掠过一丝惊诧，随即默然回身，神色不明地看着她道：“你我皆知，赵翌如今已与杨崇渊暗地里有了联系，才会在阿蛮生辰宴上反戈一击。”
“更何况，赵翌我也命人暗中接触过，此人深不成测，不贪财色，更无癖好，终究难探其底，这些年各方势力虽有心推拢，却底子无从下手，他如今能站到杨家一方，一不过是选择了事势时事，两是报杨崇渊当年扶携汲引之恩，可我李家如今已不及杨氏之盛，更与他没有半分联系，他又如何转头于我们？”
合法李章道出最后一句话时，却睹面前李氏溘然唇畔轻浮，眸光微亮道：“你也说了，他投向杨崇渊重视的是杨氏手握京畿重权，可杨家的嫡子如今都出自我李氏一脉，他即便站在我们这方，撑持的也是杨氏未来的继承者，与他的初衷并无变化，又有何欠妥？”
说罢，李氏的余光不露陈迹地瞟了眼微动的软帘，随即安静道：“我今日来寻你商议，是因为赵翌昨日已暗中与我联系，主动提出愿与我李家结亲。”
“结亲？”
李章闻言瞳孔一震，颇有些不成置信。
“他如何会与我们结亲——”
李章对上李氏默然的眼光，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僵滞下去。
难道——
“我李氏出自百年世家，走出去的女儿无不是王侯贵女中的典型，世界女子的翘楚。”
李氏默然看了一眼神色渐变的李章，继续低语道：“这人间再优良的男儿有谁不是以娶李家女为荣，赵翌自然不例外，更何况阿蛮还是我李氏的掌上明珠——”
“不可！”
几乎不等李氏说完，李章的脸色已是不复常日的温和，只睹他肃然看向李氏，竟是头一次与李氏出声驳斥道：“这门婚事我不会同意，阿姐不必再提——”
李氏对于李章这一番反响反映并不意外，却也并未就此废弃，因而只是感喟道：“我知晓，你视阿蛮如掌中至宝，自她出生之日起，你便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女儿身上，以赵翌出身确实低了几分——”
“阿姐错了。”
听到李章打断的话语，李氏不由一愣，却睹李章看向他严肃而仔细道：“天子也好，贵胄也罢，皆不是生来尊贵，打开族谱又有几家不是起于微末，我反对，非赵翌出身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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