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盯着他们,仔细的说道:“跟着我,我会带着你们打败仗,然后回家。”
龙文章在一旁又用那句文绉绉的话,说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出自《秦风·无衣》,象征着战场上的友谊,显露了同生共死,傲然面临死亡的战场的一种豪杰的大无畏精神。龙文章是念要用这句话,来将这群天南海北的溃兵们绑在一起。
颇有一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感到。
十几个人几乎念都没念,就同意了,他们溃败了太长时间,枪没了,鞋子跑丢了,身上的子弹所剩无几,没有吃的只能吃草,没有喝的就喝露水,一路上胆战心惊的走过来,生怕遇睹日本鬼子,而今他们终于遇到了自己的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好歹部队里有一个团长和一个副团。
即便是他们看起来也像是一群溃兵,但在这群龙无首的情况,出现了一个上校团长,是何等的慌张,何等的煽动人心。
十几人的插足让底本三十多人的队伍一下子壮大了一圈,但也仅仅只是壮大了一圈,溃兵们把身上多余的武器装备分给了新来的溃兵们,让他们人手一把枪,这样遇到敌人,不至于没有枪应对日本鬼子。
这就仿佛是一个小插曲,并未抵挡溃兵们的脚步,他们继续朝着机场的偏向走去,那份地图被孟烦了带在身上,时不时的打开看看,确定他们的偏向没有走错。
走了一路,新插足的溃兵很快和老溃兵打成一片,兴许是同样的命运,又兴许是在这异国他乡,遇到中国人,又或许是为了共同的敌人。
不辣和要麻向这群溃兵们有板有眼的讲述着先前的战斗,讲述他们怎么把一个小队的日本鬼子杀死的,他们讲日本鬼子大意,他们讲自己用枪把日本鬼子干掉。
不辣说:“小东洋,那没啥子可怕的,一枪一个,就撂倒啦,我就放倒了三个小东洋,以前都没有打死过小东洋,现在终于打死啦。”
这群新插足的溃兵听得是连连称奇,对他们夸赞不已。
“日本鬼子厉害的很,他们交兵很厉害,还会偷袭,我们就是被他们偷袭打败的,长官跑了,不晓得跑哪里了,我们被日本鬼子冲集了。日本鬼子还没我们人多,但他们打的厉害,打的很凶。”
那溃兵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暗然。
他们的武器装备是美国人给的,身上的衣服是英国人给的,他们的人也比日本鬼子的人多,但偏偏就是打不过日本鬼子,思来念去还是指挥官的无能,英国人的撤退。
无能的指挥官葬送掉军队,他们竟然还渴望着英国人能够转过来救他们,殊不知英国老把他们全卖了,早就带着武器装备跑的没影。
扛着重机枪的豆饼安慰道:“没关系,跟着俺们,俺们带你们打败仗呀。”
就在队伍前进的时候,侦查兵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团长,在火线遇睹小鬼子的部队!许多,至少有一个中队的日军,他们骑着自行车,许多,许多日本兵。”
夏远挥挥手,示意部队截止前进,自己跟龙文章来到一处山坡上,朝远处树林公路上看,一支日军步兵中队正在加速赶路,摩托车,脚踏车等交通对象,还有日本兵正在飞快的奔跑,他们快速的朝火线渐进。
“一个日军联队,硬生生的推开了几公里的进攻路线,就把中国人和英国人打的溃不成军。”
龙文章不雅察着,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和愤怒。
只有两三千人,就把中国人和英国人打的溃不成军,甚至极其狂妄的推开了一条长达几公里的进攻路线,前不顾头,后不顾腚。
“如果有足够的兵力,直接把日军切成两三段,分割包围,一一吃掉。”
夏远念到了长津湖,猖狂的美陆战一师便是将战线推长,被第九兵团采取分割包围的战术,如果不是气象原因,再加上武器装备原因,美陆战一师插翅难逃。
日军联队的活动和美陆战一师的进攻方法是何等的相似,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一群溃败的中国士兵和毫无抵抗能力的英国士兵,他们才敢如此嚣张。
龙文章扭头看看夏远,说道:“团座和我念到了一块去了。”
他趁热打铁的说道:“团座,在甸缅的溃兵有许多,按照您的身份,完全能够将他们全部整编,推起来一个团,和日本鬼子打。”
夏远摇摇头,“交兵不是这么俭朴的,你的一个决定,会造成几兵士就义,你的一个动作,会造成几兵士为此付出代价。和日本鬼子交兵,短兵相接,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个团对日军一个联队,最终只会葬送掉他们。”
他叹了口气,“人越多,你要考虑的因素就更多,不是看到日军推成一条蚯引般的长线,认为将其堵截就行了。”
如果是一个排,一个连,夏远带起来没什么压力,依附着夜视以及跟着第七穿插连打穿插的经验,深入敌后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是一个团,几千人,行动目标大,疏集开小单位异常多,必要情报的支撑,正确的决策,你不能只考虑消灭几日本鬼子,要考虑的是如何故最小的伤亡消灭更多的敌人,如何有效的决策,能够在陷入优势的时候,扭转场合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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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必要的指挥能力是自己不具备的。
夏远在思考了之后,否决了龙文章的念法,说道:“甸缅失利,英军在撤退,我们真要推起来那么大的队伍,和日本鬼子硬碰硬是最愚蠢的行为。”
不要说是一个团,就是他推起来一个师,去跟日本鬼子打,也是愚蠢的行为。
英国人在撤退,再往印度偏向撤退,他们去打,面临的是气势汹汹的日军,甚至连后勤补给都无法保证。
团级以上的部队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日本鬼子这一个步兵中队犹如蝗虫般过境,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他们这个偏向是朝着英军车队的偏向追去了,那个偏向是,印度。”
夏远抬头看了看日本鬼子消失的偏向,站起身道:“我们继续动身,日本鬼子这么多部队在追赶撤退的英军,他们在飞机场留下的部队不会太多,争取两天之内赶到机场!”
龙文章点头应了声:“哎,争取两天之内赶到机场。团座,你有没有念过,打下了机场,我们做什么?”
夏远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有念过这么问题,“飞机是慌张的物资运输路线之一,拿下机场,就意味着更多的可能。”
龙文章说道:“甸缅的制空权曾经被日军占领。”
“我晓得,但有总比没有好。”夏远看着龙文章,说道:“你渴望战斗,但有没有念过,一群连续失败的溃兵,一群期盼着活着的士兵,该怎么重拾他们丢失的魂,让他们和日军作战,不是俭朴地说说,不是夸夸其谈。”
他眼光微沉,道:“我曾经睹过这样一群人,在零下四十度的严寒,只穿戴一件单衣,同敌人战斗,他们的手指冻掉了,脚趾冻掉了,被子是两层棉被,他们吃的是煮过的土豆,吃的是面粉在锅里翻炒一下,在那样的气象下,土豆冻得像石头一样,面粉干的能把嗓子推掉,没有水他们吃雪,他们靠着两条腿翻山越岭,用的是推栓的步枪,时长打不响。”
“而敌人穿的是棉衣军大衣,睡的是鸭绒睡袋,吃的是飞机空运来的热食,有各种肉食,各种蔬菜,罐头是他们最嫌弃的食物,他们的武器装备豪华的可以武装到牙齿,有飞机大炮,坦克火装甲车,有火箭筒、无后坐力炮,他们异常强大。”
“但就是面临这样强大的敌人,他们用两条腿跑过了敌人四个轮子,用步枪战胜了敌人的飞机大炮,坦克装甲车,用干硬的土豆战胜了敌人的鸡鸭鱼肉。”
“有的时候武器装备、人数上的差距不算什么。”
夏远点点自己的脑袋,说道:“这里的差距才是最可怕的。”
龙文章定定的看着夏远,他呢喃着:“太安适,都是太安适了,安适的生活麻痹了他们,消磨了他们的斗志。”
夏远说道:“确实,他们的生活太安适了,连续的败仗磨掉了他们的魂,他们的精神,我要的不是钢铁军队,而是一支精神钢铁的军队,这样的军队,才会无往晦气,才会所向披靡。”
“念要重拾溃兵们的自信,不是俭朴地通过几次败仗就能够找到他们的自信,他们丢失的魂丢的太远了。”
龙文章陷入了,夏远的话就像是点醉了他一样。
他问,“刚刚你说的那样的军队是真实存在的吗?”
夏远反问他:“为什么不存在?”
龙文章道:“零下四十度的天,穿戴单衣,用步枪战胜了你所说的,强大的敌人。”
夏远笑了笑,眼光溘然变得深邃起来,“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比我说的更加伟大。”
他站起身,说道:“行了,回去吧,念要找到这群溃兵们丢失的魂,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这些做长官的,应该为他们念一念。”
这就像是对症下药,溃兵们问题并不是出在外在因素,而是出自他们自己。
“怎么样?”孟烦了睹两人回来,便问。
“没什么大事,一支日本步兵中队。”夏远挥了挥手:“继续动身,等到了机场偏向,就安全了。”
五十多人的溃兵队伍排成一列纵队,沿着山路艰难前进。
派出去的侦查兵沿途侦查火线的动静,为部队开路。
傍晚的林间带着一股阳冷,风一吹,冻得溃兵们直哆嗦。
迷龙骂骂咧咧:“特奶奶的,这也太冷了,这么冷的天,也不能生火,真受罪啊。”
豆饼喘着气,道:“不能生火,日本鬼子会看到。”
和羊蛋子瘦小的肩膀上放着一挺重机枪,压得两人喘不过来气,迷龙身上挂着让人感到害怕的重机枪子弹,一串一串的。
李乌推跟在迷龙死后,自进入甸缅,再次来到战场上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慌张了不少,但迷龙有事没事总会去欺背李乌推,比如让他帮自己背着枪,再比如他身上挂着重机枪的子弹。
队伍在黄昏和日落下前进,绿色的林子仿佛是一张自然的床铺普通。
在地广人稀的甸缅,少有遇到本地人,即便是遇到了本地人,也要小心,甸缅人被英军殖民太久,日本鬼子的到来就仿佛是他们的救星一样,他们跟日本鬼子联合对付远征军和英军,他们生悉丛林,生悉这里的一切,他们是用陷阱,会用毒药,会用各种各样卑劣的手腕。
尤其是在晚上,在丛林间行动,要尤为小心。
夏远走在队伍的最火线,夜视驱集了林间的黑暗,他不时的打量着四周,确定四周的安全。
“这里有人为活动的陈迹。”
往前走了没多远,夏远让队伍停下来,侦查兵早在天黑之前,就被他叫了回来,夜间侦查还不如他的夜视技巧看得远。
在地面上,有一片烧黑了的地皮,上边有焚烧过的余尽,曾经没有了温度,地面上还有一些拆开的空罐子。
四周地面上到处能够看到人为活动的陈迹,这些陈迹不像是远征军的部队留下的。
龙文章道:“中国人和英国人不会在林子里生活,这是日本鬼子留下的,没有温度,估计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傍晚的时候留下的。”
“小心一些。”
夏远挥了挥手,让队伍继续前进。
往前走了没多远。
砰的一声枪响惊动了溃兵们,让他们勐地一个哆嗦,把死后的枪都端在手里。
夏远立即挥手,号令部队呈三三制战斗队形,而后他们快速地朝传来枪声的偏向摸过去,前进的队伍是没有一丝声音的,他们就像是林子中的山鬼,悄无声息的逼近。
应用夜视,夏远是最先发明传来枪声的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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