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肃数落了半天，渐渐感到口干舌燥，正念让女儿给他倒水，溘然听到院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封肃满身一颤，慌地站起身来，小声道：“别说话，只当没听睹。”
甄娘子晓得外面来的是谁，心中尴尬万分。
她晓得爹爹这个法子不过是掩耳盗铃，绝搪塞不过去，可又没有其余举措。
院外的砸门声没休没止地响着，好像催命符一样，让父女两个心惊胆颤。
过了半晌，敲门声停了，一个大喇叭样的男子声音传进来：“开门，我晓得你在家，再不开门，我就把门砸开了！”
封肃刚犹豫片刻，只听轰隆一声，院门倒飞过来，从外面闯进来一个汉子，外带着两个小厮。
汉子看上去有四十几岁，形销骨立，一副纵欲相。
睹汉子曾经闯进来，封肃晓得没法再躲，只好堆满笑脸，迎上前去，问道：“贺大爷，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
贺才腔调上扬，说道：“当然是来要钱，我的钱凑齐没有，该还我了！”
甄娘子向前一步，说道：“贺大爷，钱我们必然还的，只是一百两未免太多了，金丝我都曾经还给贺大爷，就只是损失了一些丝帛，十两银子怎么也够了。”
贺才眼睛一瞪，像是两只铃铛，说道：“我给你五两金丝，你只还我一两，剩下四两怎么算，这衣裳是给我老岳丈参加敬老宴用的，眼看着敬老宴就要举行，衣裳还被你做坏，耽误了这么大事。你就不要赔偿？”
“少废话，快把钱还来，要不然我这就报官抓人！”
甄娘子气得胸口一阵闷痛。
这人怎么能这样信口开河，做什么衣裳，必要五两金丝，分明是趁火打劫！
可她晓得，这位贺大爷与衙门里的班头王强关系极好，若真被他告到衙门，他们指定讨不了好去。
睹甄娘子急得额头上冒了汗，贺才心中得意，转向封肃道：“封老爷，你说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
封肃闷声道：“没钱，贺大爷再怎么逼，也是没钱！”
贺才冷笑一声道：“没钱好办，我看你家这栋宅子还不错，拾掇拾掇也值点钱，既然没钱，就把这栋宅子抵给我吧。”
封肃扎煞开双臂，做出一副要上前撕打的模样，怒道：“你凭什么要我家房子？！”
这栋宅子是祖辈上传下来的，若是被人抢了去，他死了都没脸面睹地下的祖先。
并且，如果不出意外，没了房子，这么冷的冬天，他过不多久就要下去和祖先团圆了。
“短债还钱，天经地义。”
贺才道：“你既然拿不出钱来，自然只能用房子抵债！”
“谁短你钱了？”
封肃道。
“怎么，你不承认，我这里可是有当日的支据，上面还有甄娘子的花押呢！”
贺才说着取出一张支据，上面标明将若干丝帛与五两金丝交给甄娘子，让她制成长袍字样。
“你…你卑鄙！”
甄娘子银牙咬碎。
她向来不会对生齿出恶言，卑鄙两字，曾经是她能说出来的最重的话了。
当日支据上明明写着一两金丝，她虽然感到“一”字写得有些太高，可也没往心里念，没念到他竟然会把个“一”字，改成“五”字。
看来，就算她不出意外，对方也早就打定主意要讹诈她。
贺才举着支据在父女两个面前晃一晃，随即支回怀里。
“怎么样，”贺才道：“还念抵赖吗？”
封肃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说道：“我没短你钱，谁短你钱，你找谁去！”
贺才眉头微皱，问道：“什么意思，甄娘子不是你闺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封肃道：“她现在是甄家娘子，又不是封家娘子，我那女婿虽然不睹了，可他走前又没写下休书，她现在还是甄家人，你去找甄家要钱去！”
“我上哪找甄家人去！”
贺才怒道。
他早就探听好了，所谓甄家早就没人了，而封肃又没儿子，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欺到他们头上。
“那我不管，”封肃道：“要么你去找甄家人，要么你把她领去吧，让她给你抵债，总之你别打我房子的主意！”
“爹，你说什么！”
甄娘子脸气得苍白，震惊地看着自己爹。
封肃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不再言语。
女婿走后，女儿在他家吃住三四年，他都没赶她离开，曾经够有情义，世界再没有比他更通情达理的父亲，总不能眼看着祖宗的家业让人抢走。
贺才看了甄娘子一眼，心中一动。
甄娘子虽然看上去憔悴了些，可容貌却很秀丽，人又年龄不大，只有三十几岁，好好拾掇一下，倒算是个尤物。
最慌张是她性情柔顺，比自家娘子的泼辣性子不同，带回家去倒也…
不可！
贺才很快摇摇头，现在最慌张的是拿到钱。
贺家底本也是个富庶之家，贺才年青时也颇潇洒，所以能力迷得姑苏卢员外家千金和他私通。
只是他本人却有个恶习，那就是好赌，所以成亲后很快败光家业。
卢员外本就对他很不喜，睹他是个赌徒，更加不与他交游。
贺才早就念着怎么能力讨岳父欢喜，从岳父那里求点救济，恰好今年是岳父六十大寿，又是第一年受邀参加敬老宴，不但如此。姓许的又恰好溘然死了。
如此三喜临门，岳父必然欢喜，这是难得的机遇，贺才灵机一动，于是将自己新近发的一笔横财舍出来，念给岳父做一件镶金边袍子，讨岳父欢心。
没念到袍子刚做好，就被一把火烧个大洞。
再重新做曾经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拿封家开刀，讹诈些银子花花。
有钱豪杰汉，没钱王八蛋。
女人靠边站。
贺才很快念大白此中关节，说道：“我也不与你争辩，你这就和我去衙门，咱们公堂上睹！”
说着就指挥手下的几个小厮推扯封家父女。
几个人正在撕扯，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个公差。
“谁说要去衙门？”
贺才回过头去，笑道：“王兄弟，你怎么来了？”
王捕头拱拱手，说道：“原来是贺大爷，许久不睹了，近来可好？”
“我奉大老爷之命，带封肃和甄娘子去衙门。”
贺才和封家父女全都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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