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万的一番话,说的刘协眼眶湿润,此时他觉得曾经无需派人再去义阳县调查,而是完全相信了那亩产之数。
刘协感喟道:“念不到朕的子民,耕种竟是这般辛劳。
这一粥一饭得来何其不易,怪不得先祖要设立籍田,由天子亲自耕种,这便是让身为帝王者体验农人之苦。”
宋万在旁边道:“实在要说苦,我们倒也没有觉得多苦。
作为一个庄稼人,看着地里的苗在生长,就像我们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长大,心里实在是利落索性的。
如此就像我们流的每一滴汗,都得到了报答一样。”
看着宋万露出朴素的笑容,刘协心里十分感慨,公民都是纯朴的公民,只要能有一片平稳的地皮让他们耕种,卖的气力能有报答,他们就满足了。
只可惜当今这世界分崩离析,各诸侯之间争来抢去。
公民性命如土鸡瓦狗普通,念要一片平稳的地皮,出卖自己的气力,竟然也成了件俭侈的事。
“卿等还有什么请求么?”刘协问道。
宋万诚挚的道:“草民等恳请天子,不要给丁令君升官儿,让他给我们做一辈子籍田令,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对,不要给丁令君升官,就让他一直给我们做父母官。”
“是他定下的这屯田之策,让我们辛劳没有白费,如今我们即使交了税,家家也能吃饱,并且还有余粮,他得对我们背责到底。”
……
寡公民跪在中间,人多口杂的说着。
刘协心头有些震撼,看着丁辰苦笑道:“卿听睹了么,公民不让朕升你的官儿。
没念到卿去往义阳不过半年,竟已得民心如此。
只不过他们所说,如今义阳县,家家能吃饱,户户有余粮,可是真的?”
丁辰道:“就让臣给陛下算一笔账,臣当初分田时,按每口人五亩划分,如今亩均产五石六斗,交完税后每口人可留下两十两石四斗粮,这养活一个成年人也足够了。
而一户之中总有妇孺孩童,饭量较小者,自然能留下余粮。”
刘协点了点头,有些感慨道:“一个屯田良策,便让一县之地数万公民受益,丁卿好一个无为而治啊。
现在看来,这地皮贫瘠的山野小县,倒成了人间乐土,成了大汉世界最富裕的一个县了。”
丁辰道:“实在田里产出多了,对朝廷对公民乃是双赢。
以义阳县为例,平均亩产五石六斗,按十税两支税,全县有十万亩田,陛下可支一十一万两千石粮。
作为陛下祭奠之用,应当也够了。”
实在刚才刘协也念到,按照成例,籍田上的产出是归皇室支出的,既然义阳县亩产属实,那么这税支必然十分丰厚。
此时当丁辰报出十一万两千石这数字时,刘协心中不免又震撼了一下。
说实话,刘协自从被董卓扶上天子之位以来,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还从来没有这么阔气过。
要晓得,这批粮食并不进入国库,而是充入内府库,由他个人随意支配,无需经过任何朝臣同意。
他突然念起,今天原来是要用义阳县的超低产量,来揭露曹操对待汉室之苛刻的。
可是事情这走着走着就变了味儿,怎么好像成了曹操对汉室无比亲厚了呢?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曹操有这么好心?
他要真是这么好心,何必杀了自己派去的亲信查验之人?
舛讹,曹操对这件事也不知情,之所以有了现在这样的反转,都是眼前这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一手完成的,连曹操都蒙在鼓里。
刘协藏锋不露,安然自若的道:“籍田产出充入内府库是小事,但丁卿屯田之策得当却是事实。
设若世界每一个郡县均推行此策,则朝廷受益良多同时,让世界每一个公民受益,如此朕便对得起世界的黎民了。”
他突然转向曹操道:“由此可睹,丁卿着实乃屯田之良才,卿应当人尽其用才是,朕不大白,卿却为何让他随军交战,这岂非能人所难?”
这几句话曾经带着苛责之意,若在皇权隆盛时期,若天子对大臣说出这么重的话,大臣早该认错请罪了。
究竟你曹操主管朝政,却逼一个如此优良的农业人才前去交兵,这岂非是乱支配。
全部朝臣都盯着曹操,看曹操怎么自辩。
此时曹操虽然毫不害怕,但是心里早已震撼不已。
他也没念到,丁辰竟然有本事把义阳县的亩产数拔高到五石六斗。
诚如天子所说,一个县那是小事情,可若早晓得丁辰的屯田策好用,推行到兖豫两州,每亩田提高一石粮。
两个州可是有一百多个县,近千万亩良田,那可是要凭空多产出近千万石粮啊。
曹操念起来就觉得肠子发青,让枣祗来主管屯田,不止空养了数万典农军,结果还不如丁辰那般当甩手掌柜效果好。
听闻天子责问,曹操奏道:“陛下言之有理,子文有屯田之才,臣也是今日方知,既然那屯田之策好用,臣便让他将那方略写成条陈,着手在兖豫两州推行。”
“不过……”曹操眉毛挑了挑道:“陛下责怪臣派丁子文随军交兵,乃能人所难,这一点臣恐怕不能接受。
陛下可知,此次平袁之战中,丁子文曾连下两座城池,并且最后擒获袁术者也是他。
说明他也是个不成多得的将才,让他随军,岂是能人所难?”
在平袁之战中,曹操为了阻遏天子举行那驱逐玉玺仪式,所以对有功之人并没有鼓吹。
此番这当寡说出来,天子以及朝臣们不免一片哗然。
他们均念不到,立下这平袁第一功的,竟然是一位主管农事的籍田令。
并且听曹操的话里,这少年在那交战中,还立下了不少战功。
刘协心中微动,这个从来没有关注过的少年,就像夜空中突然冒出的一颗残暴星辰般光彩醉目,且其能文能武,又是朝廷的籍田令,如加以笼络,能支其心,为我所用……
他突然看向曹操道:“不知曹卿与这丁卿可有亲属关系?”
“子文乃是臣的内侄儿,”曹操看出天子对丁辰的赏识,遂捏着髯毛俯首挺胸大声道。
刘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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