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两虎嘴上说出了花儿，肚子里叮咣打转的全是坏水。
可人都进门了，总不能直接把人撵出去。
戴红柳忍着不耐烦准备做晚饭。
莫两虎往椅子上一坐，大爷似的歪着脖子喊：“嫂子，我看屋子里挂的那串香肠不错，你弄点儿豆豉蒸了，再用那个腊排加干豆角炖个芋头。”
“时野哥弄了两头野猪回来么？猪腿啥的咋都看不睹？这全是些瘦的光塞牙了，嘴里没啥油啊！”
戴红柳敷衍地说：“念吃猪腿你得回去找糯宝她奶奶，老太太前些日子来全都抱走了，就剩下这些了。”
莫两虎较着不信，撇撇嘴说：“凑合吃也行了。”
“只是都有肉了，没酒可不可。”
“两侄子，你去给我打两壶高粱酒来，不够再加。”
他嘴皮子上下一开一合说得轻巧，舌头上下一叭叭就帮着花出去了寻常人家半个月的饭钱。
时两哥木着脸硬梆梆地说：“酒太贵了，没钱。”
“你没钱就去找你娘要啊！”
莫两虎着急道：“你爹娘发了那么大一笔横财，让亲戚沾沾光咋地了？”
“嫂子，你……”
“爹爹！”
蹲在门口玩儿的糯宝甜滋滋的叫了一声，张开小胳膊就冲着来人奔了过去。
时野笑着把她抱了起来，还没开口糯宝就抱着他的脑袋往耳边凑。
她苦恼地说：“两呼，要饭饭。”
莫两虎那臭不要脸的就是眼红了来要饭的！
时野愣了下没反响反映过来。
跟着一起回来的时三哥往前探了个脑袋，看了一眼就嫌弃得不住皱眉。
“爹，表叔来了。”
提及莫两虎这个表叔，每个人都有话念说。
句句都是在委婉的骂架。
可爹娘管教严，几个大的心里再不舒服，也不会直接露在面上。
相比之下，糯宝仗着自己年纪小，全程毫无所惧。
她护着自己的小碗冲着莫两虎狠狠龇牙，在莫两虎不满的吸气声中重重哼了一声。
莫两虎伸手夺食不成，气得咬牙：“你这个小崽子！你怎么……”
“表叔。”
时大哥伸手护着糯宝，冷冷地说：“桌上那么些还不够么？就糯宝碗里的惹你稀罕？”
三十多的人腆着张大脸跟孩子抢吃食，他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嫌自己丢人。
莫两虎冲着糯宝敢瞪眼，面临比自己还高峻许多的几个侄子却不敢太嚣张。
他往嘴里塞了一嘴肉，恶狠狠地嚼了几口，等时野过来就露出了谄媚的笑，抓起酒壶要给时野倒酒。
“时野哥，快来坐下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时野伸手盖住碗口：“我不喝酒。”
“汉子上了桌不喝酒算啥？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兄弟面子，你……”
“他真喝不了。”
戴红柳脸色不太好地抽走了桌上的酒碗，自顾自地说：“吃饭吧。”
莫两虎阳阳怪气地呵了一声，说：“不喝也行，究竟嫂子现在手里有钱了，说话的腰杆子是比别人的硬气。”
“不过时野哥，你到底是个当家做主的汉子，家里的巨细事儿都让娘们儿做主，传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你这样可不可。”
“谁笑话？”
时野面无表情地看他：“你？”
“我……我当然不能啊。”
莫两虎干巴巴地笑了几声，遮掩道：“我只是提醉你一下，哪儿能跟着外人说嘴？”
“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吃饭吃饭！”
饭桌上难得的安静，全程只能听到莫两虎叫叫渣渣的声音。
糯宝看着半空不息喷洒出来的唾沫星子，默默放下了小木勺。
吃不下了。
恶心。
戴红柳看着她剩了大半的小碗，担心肠说：“糯宝怎么了？”
“哎哟，嫂子你就是太惯着这丫头了。”
莫两虎大着舌头说：“就是个赔钱的丫头，天生一副贱皮子烂骨头，饿几顿吃得比狗都香，就看……”
“表叔这都五碗饭了吧？我看你是比谁都吃得香。”
时两哥在百口人不悦的表情中把糯宝从小木椅上抱下来，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哄着说：“糯宝不吃就算了，一会儿两哥给你额定单做。”
糯宝趴在他的肩膀上点头说好，眼光却一直在莫两虎的身上打转。
眉眼带邪为贪，眼露恶光为凶。
面相不算大奸大恶，活了半生也在坚持作孽。
莫两虎可不是好人。
莫两虎显然不晓得自己被打上了什么标签，酒足饭饱后腆着肚子拍桌：“你是有福，现在日子也好过了，可我们就不可了。”
“去年的年时不好，支的那点儿粮食都不够饱肚子，我爹，也就是你舅舅时常三病两痛的要看病抓药，老的不省心，小的也各种闹岔子，我这日子眼瞅着就是要过不下去了……”
他边说边抹眼角，愣是把眼珠揉红了才叹着气说：“元大到了年纪要娶媳妇儿了，可我扒推了一圈都没凑齐下聘娶亲的银子，要不是家里实在艰难，我都不好意思来跟你开这个口。”
时野沉默着没说话。
正在喂花花的糯宝听了默默翻了个白眼。
说得比唱的好听。
说到底不就是冲着钱来的吗？
莫两虎自顾自的说得动情，疏忽时野淡下去的假笑，叹着气说：“一家子分不出两家骨血，时野哥你这回必然要伸手推我一把。”
“你宁神，只要等我此次的难关过去了，等你回头有事儿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必然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绝对不让你和嫂子受委屈！”
戴红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皱着眉说：“你是来借钱的？”
莫两虎理直气壮地说：“嫂子这话咋说的，一家人的事儿哪儿用得上借这个字？”
戴红柳直接被气笑了。
连借都不肯提，合着是来空口要的？
睹没人接自己的话，莫两虎被酒气催得涨红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
他啧了一声粗着嗓子说：“你们都有那么多钱了，自己也花不完，给我五十两能咋地？”
“五十两？！”
戴红柳惊讶的声音一出，院子里全部人的表情都变得无比微妙。
竖着耳朵的糯宝一言难尽地摇摇头，心说：长得丑不是罪，念得美就很舛讹了。
张嘴就要五十两，有这胆气你应该直接去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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