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衔接承光殿与神明殿之间的飞阁上,顾晗晗恰好看到了李唐宗宫举行大典的情景。那据说是庆祝宗主还于宗庙的典礼，李唐全部宗室的子孙以及帝国在新长安的宗勋、宗爵都参与了祭典。他们穿戴华丽的唐式宽服，在宗宫容纳十万人的广场上俯首下拜。在广场中央的圆丘上,顾晗晗终于看到李唐帝国当代的天子陛下。他真人比之投影相片上更加羸弱，有一种先天不足的气虚感。他整个人都被套进红黑两色的厚重制服里,头顶着繁重的冠冕，白净的面貌种透着一种不康健的潮红，纤细的脖子和削瘦的肩膀仿佛随时都要承受不住着分量被压塌了一样。
但天子本人站得很稳,迎着天空金光微明的处所伸展袍袖,一爵一爵得向天空中献上奠酒,两旁司祭用一种古怪的调子吟唱祭文,时而高亢,时而低喃，但却合着某种规则的节拍,引动天空中一阵阵能量的波漪。伴随着能量的聚集，被捧上半空祭酒消失在空气,天空中金色的微明愈来愈亮，无数腾跃的光点聚拢，从虚影中一条金色的阶梯从天空降下大地,劈开宗宫的祭奠广场直到穿透祭坛的中央。穿戴玄色素袍的李申就在这时候出现虚影的彼端，他被能量的光晕所笼罩，不同服色的近卫与侍者聚拢在他的身边,宛如五色祥云，翩然降落。天子对着虚影肃然下拜，祭司们发出更加恢弘响彻云里的吟唱,然后就像镜面被打破,李申从虚影里走了出来。他抬手抚摸天子头顶的冠冕,瞬间点亮了冠冕，能量以肉眼可睹的形式汇聚于顶，掀起风云际会，金色的徽纹透过冠冕顺着天子的血管流动，在一个瞬间闪过。天子曾经苍白潮红的脸色立即就矍铄而神采奕奕。勋爵们在祭司们直入云霄的高亢祝颂中齐呼“万岁”，天子虔诚叩拜，但李申曾经丢下他，顺着祭坛正中的金阶走进太极殿。这之后，祭司们簇拥着天子从劈面走下祭坛，“万岁”的欢呼在群山与宫殿间回荡，天子的满身还集发着能量的辉煌，是他皇权天授的正统象征。于是，五支穿戴不同颜色盔甲的卫兵别离从五个偏向走向祭坛，他们一手举着盾牌，一手举着斧子，都是没有附着能量的远古形制的武器，在宽广的祭坛上列队跳起一支慷慨鼓动冲动的祭舞，祭坛四周巨大的皮鼓合着祭舞的脚步发出繁重的“咚”、“咚”响声，一声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
在那一瞬间顾晗晗甚至感到了力量和传承，触动甚至超过了万神殿上的那场大祭，能量化作冰晶雪花扬扬飘落人间的一刻。这很不成思议，那种完全无法描述但却真实无比的灵魂触动，顾晗晗的确疑惑是什么写在基因的密匙。
“真厉害！”她不禁感慨，“现在我几乎要相信神殿的正统是在长安。”
“您说傩舞吗？”
李立言从小生长在长安，睹过太多次的大祭与傩舞，因此寻常睹惯，不太能体会顾晗晗内心的触动。但他努力向顾晗晗靠拢了，他说：“卫城确实是没有类似的祝祭，所以许多神殿的特使在第一次看到时都市感到惊异。他们也提出过傩舞不符合神殿的祭司流程，要求从大典中去掉，但最后都以帝国传统的缘故被谢绝了。实在傩舞的传统在最开端是使用真人祭奠，是要真正厮杀流血的。后来因为过于血腥的缘故，才改成了如今象征性的舞祭。卫城也有血祭，如果是从这个角度讲，神殿的正统倒确实是在长安。”
顾晗晗顿时念起她曾经亲眼所目睹过血祭，那种鲜血淋漓的荒诞与野蛮，搏动的心脏与家属的传播，那种卫城式的权力美学。她摇了摇头，溘然念起来问：“我记得你们李申大人有一位亲弟弟，晋王，是叫李由是吗，他在这里吗？”
李少将向下张望了一会儿，说：“好像没来——晋王一直这样，经常缺席大典，一开端宫里还会专门去找，后来缺席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都习惯了。”
“您怎么会突然念起晋王——”他狠狠犹豫了一下才说，“小姐，您最好离晋王远一点儿，随便不要招惹他。如果可以最好连他的面都别睹的好。”
顾晗晗一笑：“看来这位晋王殿下还挺不好惹，至少比治愈者们要难惹。”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您当然是最慌张，我没有说您惹不起晋王，要对他退避三舍的意思。”李立言急速解释，显得有些颠三倒四，“我的意思是说晋王很难缠，他是个——怪人，对，晋王殿下就是个怪人！他明明身份贵重，却总喜欢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游。还有台阁和未央宫也有一些人总围在他的身边，并且他也还没有订婚——您晓得的，这些人总有一些斗胆的言论，晋王殿下或者不是有意容隐他们，但却难免有些人假借他的名头，对晋王殿下的名誉有很不好的影响。因为大人的格外宠爱，不但陛下和诸法司对晋王殿下的行事风格多有纵容之意，宗宫上下也不敢过多议论，就是侍从长也是颇为头疼的。小姐您虽然不怕，但也没必要牵扯进这些费事里头去，能跟晋王殿下保持距离是最好不过的。”
“我晓得，复兴社嘛。”顾晗晗笑得前仰后合，“你们李申大人都在隔离带失落了，他弟弟晋王殿下满脑子还都是吃席。堂堂李唐大宗主，结果亲弟弟跑去当反对构造的党魁，你说气人不气人，可笑不成笑。”
李少将被她笑得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回他是真相信顾晗晗有这份舍我其谁的气派，那确实是到哪儿都能当宇宙中心——只要不怕死，什么不可呢？
他被治愈波卷了满脑子的浆糊终于为之清明了一瞬，并为自己的疯狂感到一时的后怕，晋王李由与复兴社，这是他应该参与的事情吗？他应该听一位来自卫城的高级治愈者在他面前用吃瓜看戏普通的口吻提起这件事？他的爸爸怎么看，他的妈妈怎么看，他的爷爷怎么看，他的姐姐又怎么看？今天晚上他还能回家吗？
有爸有妈有爷有姐还有家，在新长安并非是个孤儿的李少将下意识得退步，念要尽快远离这里。
“顾小姐，您——”他说，“您不是说要去神明殿的吗？”
顾晗晗却并不着急。
“再看看，”她兴致盎然道，“这么有场面的祭奠典礼难得一睹，咱们多赏识一会儿。等一会儿你们李申大人差不多要来了咱们再动身，他不来，咱们万一被他那个什么神明殿看门的给关外边这多丢人。以后还得影响我在那儿的人缘，究竟以后要住的，不好得罪地头蛇。”
那你曾经没有了呢，你过去本身就把神明殿的地头蛇给得罪差不多了！
月亮小哥念着投胎就趁早吧，于是在顾晗晗的背后就帮了李少将一把。
“曾经要完毕了，小姐。”他说，“如果要赶在大人驾一时候到，现在解缆差不多。”
顾晗晗异常诧异：“要完了吗？不是说大典，这才刚多久，我还以为才开端。”
“大典是没有完，但大人曾经离开了啊。”月亮小哥答说，“下面还有上祀和祝祷，时间很长但没什么太大的意思，上祀的仪式都是固定的，开筵则要到晚上，中间交游返回就是未央宫和台阁的一班糟老头子歌功颂德，讲古传经，无聊的很。大人不会留在大殿看他们演出的，最多十分钟就回建章宫了。”
顾晗晗感到很遗憾：“果然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长久，惊鸿一瞥再睹很难啊——你们下次大典是什么时候？”
“总要国家大事必要告命宗宫的时候，”李少将答道，“再有就是新年和建国纪念日，还有大人的诞生日。”
李唐自夸传承四千年的帝国，建国纪念日和地球的大宇航纪念日是同一天，顾晗晗算了一下时间，感到自己应该是赶不上趟，于是摇了摇头说：“新年和建国纪念日都还早，现在就是不晓得你们李申大人生日是哪天？还有什么叫做必要告命宗宫的国家大事啊？换个天子吗？”
李少将惊悚而忐忑，心念：果然！
她是在试探推拢我吗？
李少将的心慌张得砰砰直跳，拿不准是现在抓住机遇倒向顾晗晗，还是等先回家问问他爸他妈他爷还有他姐？
但时机仿佛就是在他拿不准的一瞬间给滑走了，李少将看睹顾晗晗状若无意得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之后就顺着飞阁的廊道往下走了。他脑袋一麻，嘴巴就不受控制得说了出来：“除了新皇登基，主要是立储。”
说完，少将就后悔了，只是后悔也晚了，他怀着一种吃不回去又等待的战兢心理等着看看顾晗晗的反响反映。但顾晗晗却没有反响反映，主要是她一时没能反响反映过来“立储”啥意思，究竟那不是一个经常使用词，九年责任教育和卫城的应酬场都不教的。
月亮小哥奇异得望了李少将一眼，疑惑他脑子上是有点问题，靠裙带关系躺进宗宫的传言不虚。
“小姐，大人的诞生日近啊，”他说道，“就在上巳节，没几天了。”
“啊？你们李申大人要过生日了？”
顾晗晗顿时就是一惊，然后懊恼道：“糟糕，糟糕，我还得给他准备礼物！都没几天了这能来得及吗？我还没钱——你真不应告诉我这件事，月亮小哥。”
李少将十分凌乱，脑浆子不背寡望得又一次搅成了浆糊，曾经分不清顾晗晗究竟是念插足帝国的储位，还是念给李申大人过生日，还是念拿帝国的储位给李申大人过生日。
这让凌乱而浆糊了的李少将最终废弃幻念，面临现实，决定今天晚上就回家去找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和他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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