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朕,人间还有大唐风骨么?还有几儿郎愿为大唐而战?”
李挽抿了抿唇瓣,平复心中悲哀的表情,缓缓离开皇庙。
……
狂风驰骋呼啸,浓云奔涌漫卷。
广大苍茫的沙漠,这座历经劫难的龟兹城,看上去显得无比的渺小和孤独。
城中唯一还算威严的府衙,此刻人满为患,皆是瘦骨嶙峋的妇人以及稚童,还有零星几个残废的青丝老人。
气氛很寂静,乃至压抑。
一张舆图被摆在桌上。
六十年来,龟兹城在异族尸身上搜到过许多舆图,但从未没有如此清楚详细。
就在金发碧眼的首领身上,搜到带血的舆图。
老妪脸庞的笑容逐渐僵硬。
能念象么?
六十年的等待,她确定大唐还在,舆图上的“唐”字,让她移不开眼光。
可当她看到大唐疆土,感到了一种浸透骨髓的无奈和悲凉。
“苍天,怎么会这样啊……”
无数妇人痛哭流涕,难以接受大唐的落魄。
往日万国来朝的煌煌盛唐,如今就龟缩三州之地,舆图上面有“北凉”、“南楚”、“幽燕”等等国家。
蛮国雄踞整个西域,疆土扩伸到漠北,一己之力反抗神洲大陆。
在死寂的气氛中,老妪蠕动嘴唇,艰难开口:
“大唐还在,六十年的苦守就有意义。”
“可现在不幸成什么样了!!”有妇人面红耳赤,大声道:
“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我们苦守更加坚苦?”
“六十年啊,没有援军,自己种粮食,没吃过一块糕点,没穿过一块锦绣衣裳!”
“眼睁睁看着小孩长大,眼睁睁看他丧命城墙,亲手将他埋进坟墓!”
“六十年,累计两万两安西军,可有一人投降,可有一人被俘虏?”
“我们都未曾有一刻念过废弃,万国来朝的大唐凭什么落魄至此?!”
哽吐哭腔传遍厅堂,那是黑暗绝望中最不甘的怒吼。
她盼望看到一个兵多将广的盛唐,她盼望将灵位带回华夏,她盼望朝堂派兵援助安西!
可一切幻念都被击灭!
顾长安站在墙角,默然无声。
宿世历史进程彻底改变,变得让他无所适从。
唯一不变的。
曾经万国来朝的唐朝已然罹患癌症,癌细胞在疯狂扩集,半只脚迈进棺材里。
“长安,如今有了舆图,你快去长安吧。”
老妪步履蹒跚,走到顾长安的身边,紧紧攥着他的手。
“不去。”顾长安否决。
老妪脸色发冷,颤颤巍巍道:
“你要让安西军在天之灵不得安眠么?安西,安眠!!”
“他们只念让长安朝堂晓得,安西六十年未曾退过,六十年未曾丢过龟兹城,大唐疆土还在!”
顾长安喉咙发紧,照旧谢绝:
“人在城在,我一走,疆土丢了,你们……”
他话说半截,可态度还是很强硬。
不成能离开。
他还能战,他不容许自己没有尽力,他害怕丢城,更害怕老弱妇孺惨遭异族残杀。
“走吧长安,唯有你能力走出漫无边际的沙漠,唯独你才有本事抵达长安。”
一个老妇人苦苦央求。
她只念这个孩子活着。
谁都清楚龟兹城绝对保不住,她不念这个前途无量的孩子丧命。
“长安,走吧,替安西完成六十年的遗愿,让华夏晓得安西军的精神。”
全部公民陆续相劝,每个人都盼望顾长安活下去,别再步白头军的后尘。
六十年够久了,再等多久援军都不会来,安西对得起整个华夏民族。
顾长安环顾四周,诚恳地说道:
“诸位爷爷奶奶,长安不会退,人在城在,守住这块疆土就是我的使命,也是我性命的全部意义。”
话音刚落。
噗通!
老妪竟直直跪倒在地。
她可是郭都护的遗霜,接近八十岁了,此刻却跪地相求。
“奶奶……”顾长安惊慌失措,揽住她肩膀将她强行扶起,罕睹暴怒道:
“逼我也不可,守着这座城是我十岁时的誓言,亦是两十岁,还是三十岁乃至八十岁!”
“只要我没死,就不成能废弃龟兹城,不成能废弃神洲华夏在西域最后的一块疆土!”
尖锐的声音响起,大厅一片死寂,老妪悄悄吐下喉间苦涩。
何必来哉。
“我去!”
就在此时,厅外响起嘶哑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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