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人间

闪电撕裂天空,雷声在沉闷的乌云间轰响,雨倾泻而下,好似要冲刷掉红尘里的全部阳晦。

夏玥站在教学楼下,看大雨瓢泼。身边的同学结伴而行,撑着伞陆续离开,屋檐下很快空旷起来。

程瑾钰早已盯上了她,这会趁着人少才有所动作,几个大跨步来到夏玥背后,伸手念把女孩推进雨幕。她有心让夏玥狼狈跌进泥水里,故而使上了七八分的气力。未曾念,夏玥死后好似长了眼睛,分明连头也没回,却是准确地往旁侧了两步。程瑾钰陡然没了施力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便摔进了外面的水洼里。

她的几个小姐妹赶紧去扶她。程瑾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满脸怒容,正欲发号施令给些经验,抬头对上夏玥的眼睛,却溘然噤了声。

夏玥站在高两节台阶上,垂眼睨着她。那双眼睛里分明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出危险的意味。她的神色,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程瑾钰寒毛直竖,像被捕食者锁住的猎物,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逃离。她纵然乖张,但是拎得清情况。兔子急了尚且晓得咬人,这会夏玥的状况较着舛讹劲,她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于是程瑾钰压下心里的火气,一声不吭带着几个姐妹急忙离开。

等她们消失在视野里,夏玥才懒懒地支回眼光。倒是省的她下手了,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雨势迟迟没有减弱的迹象。徐紫妍没有选修课,这会也不在学校。夏玥不肯费事别人,略作思索,便径直迈入了雨幕。

“早上看气象预告还说是阳天,结果倾盆大雨说下就下。”苏源嘟囔着坐进迈巴赫,刘海湿漉漉地搭在额前,被他胡乱地拨弄了一番。

御千洛耸耸肩不置能否,偏头吩咐司机开车。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苏源靠在椅背上,神色懒集地望向窗外。

“等一下。”他毫无征兆地开口,司机吓了一跳,略急地踩下刹车。苏源借了车上的备用伞,转身就开门撑伞,走入雨中。御千洛示意司机稍安勿躁,眼光紧紧追随着苏源,看他快步走到女孩身边。

“没借到伞?”清亮的嗓音响起,夏玥头顶随即多出一把雨伞,阻断了倾泻的雨水。她侧目看睹苏源,因警觉而绷紧的肌肉略微紧了紧,但神色照旧淡漠,且惜字如金,“没借。”

她脸色苍白,发梢滴着水,衣服紧贴在瘦削的身体上,锁骨处几乎积出了水洼。可尽管模样狼狈,她整个人的状况仍然紧集从容。

垂眸打量间,苏源又把伞向她倾斜了几分,“我朋友顺道送我,你可以跟我一起。”

夏玥顺着他的眼光,望向不远处的迈巴赫。坐在车里的御千洛,隔着车窗与她相望,突然觉得莫名心悸。那道在暴雨中绷直的脊背似曾相识,可在记忆中搜寻,却又一无全部。

夏玥的眸光流转回苏源脸上,黑眸像是幽深的古井,“不必费事了。”

苏源仿佛早料到她会谢绝,不再多说什么,只把伞塞进她手里,也不等她反响反映,转身便小跑回车上。

车子再次动员,苏源一扭头,就发明御千洛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被御千洛看得心里发毛。

“你什么时候开端关心她了?你老嘀咕她性子脆弱,我以为你很不喜欢她。”

苏源脑海中显露出那双转瞬即逝的紫眸,冷寂阳鸷。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女生,怎会和“脆弱”两字挂钩。

“她近来变了许多。”苏源暗昧地一句带过。

御千洛也没再追问,他还有其余事情郁结于心。等升起车内隔板,阻断了司机的视线和听觉后,他才再次打开话匣子。

“我父亲准备让我接手公司了。”

苏源脸色沉了下来,“他明知你念出去自己闯荡,为何还要执意用公司困住你?”

御千洛眼底划过一抹讥讽,“他专制专横,怎么会在意我的感受。在他看来,我作为独子,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继承家业。”

“那你作何计划?还是准备偷偷出国?”御千洛之前跟苏源提起过,念结业了出国深造。天大地大,总有他那父亲够不着的处所。

“是这么计划的。但那个老家伙盯我盯得很紧,念从他眼皮底下出国,基本上是不成能的事情。现在只能象征性闹一闹,然后假意认命,乖乖接收公司,等过两年他放紧警惕,我再脱身离开……”

夏玥目送迈巴赫绝尘而去,若有所思看了看手里的雨伞。在她的认知里,旁人给予好意,都是有所图谋的。但她不确定苏源念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正思量着,一件尚存着暖意的外套搭在她肩头。她惊得一抖,扭头看睹尤梓逸温和的笑颜。“衣服都湿透了,当心着凉。”

夏玥不喜这么亲密的活动,动作幅度很大地躲开了。外套被碰落在地上,转瞬感染了泥泞。

尤梓逸僵硬片刻,但很快回过神来,捡起外套,好性格地笑。

“我没有恶意。只是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让我觉得亲热。刚才的行为是我得罪了,我跟你道歉。”

夏玥没作声,眼神略带侵略性地审阅他,仿佛念从这张笑得完美无瑕的脸上,剥离出卖弄的面具。

雨滴打在伞上,急促凶猛。伞下的气氛仿佛也焦灼起来。

可半晌后,夏玥一无所获地支回眼光。尤梓逸笑容扩大几分,便当她是接受了自己的道歉,于是很自然地走在她身侧。

“你胳膊上的伤有点渗血,没关系吗?”

夏玥望向小臂,是那道自她苏醉时就有的、不明原因的伤口,现在有些开裂,渗出点点殷红在衣料上晕染开。

她把手臂背到身侧,再次用行动谢绝了尤梓逸的关切。后者显得无所适从,当下有些局促,死后突然传来温软的声音,“哥?”

他回头看睹妹妹,笑容又暖了起来。尤子惠快步走上前,注意到一旁的夏玥,便还促狭地朝自家哥哥眨了眨眼。

趁着尤梓逸注意力转移的空挡,夏玥几步推开距离,疏忽尤子惠揶揄的眼神,撂下一句“你们慢慢聊”,也不管兄妹俩的反响反映,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行为是否短缺礼节,或者没有人情味。在她的思维惯性里,她从来未曾考虑这些。

屋顶上,阎罗盯着雨中的少女,感受掌心的骨戒发出嗡叫。他绷紧的嘴角总算有所紧动,露出一丝疲乏的笑意。

“吾主,臣终于找到您了。”

尤子惠余光瞥睹屋顶上的黑影,待抬头看去,那处却已是空空荡荡。

暴雨如注,熊雨琦静心飞奔。途经“雨言”奶茶店时,却忽而被一只有力的手推住胳膊,她由于惯性踉跄一下,险些摔进了谢冠言怀里。

“我的巨细姐,你怎么把自己弄这么狼狈。”谢冠言上下打量她一番,似有些嫌弃地皱皱眉头。熊雨琦刚完毕剧烈运动,正喘的厉害,忙着顺气便没接他的话。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照顾不好自己。”谢冠言眼光落在她湿透的头发上,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把熊雨琦推进奶茶店,反手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店里只亮了一盏暖黄的灯,玻璃门在死后缓缓闭合,将外面的喧嚣隔绝。

熊雨琦轻车生路,缩进柔软的沙发里,拿着谢冠言刚递来的毛巾,对着头发就是一通乱揉。发梢的水珠四处飞落,她随即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谢冠言无声地叹了口气,找件外套给她披上,又从她手里抽走了毛巾。拖过一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倾身去帮她擦头发。

熊雨琦有些发呆,眼光便不自觉落在了他青筋隐伏的脖颈和线条紧绷的喉结,鼻间还拂过奶茶清甜的香气,她身体倏尔有些僵硬。

谢冠言浑然不觉,正耐心肠把她头发一缕一缕擦干。柔软的发丝掠过掌心,引得心脏也随之颤了颤。

气氛仿佛变得有些粘稠的暧昧,熊雨琦忙开口打破了寂静,“我看上次那个尤子惠,好像对你有意思。”

谢冠言闻言动作一顿,眉间染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还不是为了帮你忙。别瞎说,我和她不成能的。”

尤子惠站在店门口,落中听中的就是这样一段对话。她急忙后退两步,躲到店内的视线盲区后,眼泪才簌簌而下。

她的心意尚没能宣之于口,就被谢冠言一句话决然否定了全部可能。

在不远处等她的尤梓逸察觉到了舛讹,快步到她身边,“怎么了?不是去睹朋友吗?”

尤子惠掩面不语,过了半晌止住眼泪,才红着眼抬头,满怀苦涩地笑笑,“哥,我们回家吧,我有些累了。”

尤梓逸远远瞥睹了奶茶店里的郎才女貌,再结合尤子惠的表情变化,事情始末便猜出了个大概,心疼道,“子惠,这世界上有些人,不值得你交付真心。”

尤子惠闻言和哥哥对视,神情空洞了一瞬,最后琥珀色的眼睛垂下,藏起了隐晦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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