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苏淇大概是从苏源那里得知了夏玥受伤的消息,在一阵关心慰问后,还动用了作为教导员的权利,很利索地给她批了大半个月的假,让她好好养伤。
夏玥并不太器重身上的伤,但肖忆阳态度坚决地让她休息了近一个月后,才允许她返校上课。
返校的当天,夏玥到教室后迟迟未睹徐紫妍,随即又发明,一同不睹踪影的还有程瑾钰和那几个跟班,她的心便猛然沉了下来。
她太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了。近来的一次相关记忆,是她被程瑾钰从楼梯上推下去,摔伤头进了医院。
也正是如此,后来才会有“她”在医院里悠悠转醉,状似失忆的一幕。
趁着教员低头看书的空档,夏玥俯身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早已洞悉程瑾钰几人下手的处所,目标领略地往监控死角的位置找去。途经三楼的女厕所时,她瞥睹门口立着“清扫中”的提示牌,便心下了然,毫不犹豫地踹开牌子冲了进去。
徐紫妍蜷缩在角落里,衣服全湿透了,几个女生正围着她拳打脚踢。
“你跟那个姓夏的是好姐妹,你就替她支下我们的一点心意吧。”程瑾钰拿着口红,直往徐紫妍的嘴里怼。
她们刚听到厕所外有声响,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清来者,夏玥动作流畅且速度极快,一手拎起程瑾钰的衣领,把她抵在墙上,一手握拳狠狠地砸向她的面部。
女孩尖锐的惨叫声立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
淡淡的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夏玥瞳孔支缩,变得细长而略显妖异,眼底泛起了戾气横生的暗紫。
程瑾钰的几个跟班在长久的惊恐后,赶忙上前试图推开两人。但夏玥化拳为掌,用双手环住了程瑾钰的脖子,力道之大,后者的脸曾经因呼吸不畅涨得通红,而几个人合力竟也推不开这双手。
眼看程瑾钰意识就要含糊了,脸都憋成了猪肝色,那几个女生哪里睹过这种阵仗,都吓得哭哭啼啼的,只能央求夏玥紧手。角落里的徐紫妍此时才勉强缓过劲来,趔趄着站起身,把手搭在夏玥的小臂上。
“我没事了……快放开吧,别真的闹出人命。”
夏玥方才像回过神,紧手让程瑾钰跌坐在地上。暗紫色如潮流般从她眼中褪去,瞳孔又恢复成了不睹底的黑,眉宇间的戾气也随之涣集。
程瑾钰跪坐在地上,脖子上的指印惊心动魄,她急剧喘息着,竟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再抬头望睹夏玥那张清丽的面貌,只觉得酷似地狱罗刹。
她刚才无比清楚地感到到了若有实质的杀意。如果不是徐紫妍出声制止,夏玥真的会生生掐死她。
这何止是性情大变,的确像是被恶鬼附了体。早知如此,程瑾钰是万万不敢再招惹她的。
夏玥扶住徐紫妍,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卫生间,留下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直到把徐紫妍送进医务室,夏玥才紧口气,得已细念自己方才的异样。
体内某种力量诡异的澎湃,使残杀变得轻而易举。人类温热的血肉之躯,在她手中,只如玻璃制品般脆弱。
她低头审阅自己的双手,分明与常日里别无两致,她却好似透过它看睹了另一番光景,一双骨感苍白,指甲尖锐的手——能取人性命的手。
或许这才是她原来的模样。
她闭上眼,略觉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确乎是个异类,不属于人间,可对自己的来历又毫无头绪,只能继续当个不知归途的孤魂野鬼,暂据于夏玥的身体里。
尖锐的呼救声自远而近,夏玥睁眼便看到有人冲进医务室,继而是一阵喧哗,她只听清了一句,“有人跳楼了!”值班医生迅速赶往教学楼的偏向。
确认徐紫妍无恙后,夏玥也跟了过去。
教学楼底下围了几圈的人,堵得密不透风,但夏玥还是依附瘦小的体格挤到了最前端。
几个医生捣鼓着各种叫不上名的仪器,试图挽救这条年青的性命。但夏玥看得很清楚,那躺在地上的人,头曾经拧成了一个恐怖的角度,再无生还的可能。
夏玥只觉得手脚发凉。倒在血泊里的这个人,她再生悉不过,那断掉的脖子上,还清楚可睹她手指造成的勒痕。
程瑾钰死了。
魔界
九头鸟日夜兼程的飞行,抵达暴民驻扎的营地也需七日。
魔族疆域极为广大,正因如此,阎罗才会选择借兵,而非直接从皇城出兵。
湫漓和暮雪在中途便改道,前往有魔将驻守的城池,而九头鸟载着魔君和余下两位魔将,径直飞入暴民营地。
放眼整个魔族,能以高等魔兽为坐骑的,唯有冷玥和阎罗两者。所以看睹九头鸟,便可知来者身份。
九头鸟降掉队,不等阎罗开口,就有人尊敬地上前,将他们引至主帐。这里的人对于他们的来意仿佛早有预料,让阎罗不免生出几分警觉。
走进主帐,入目就是壁挂的巨大兽类头骨,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在审阅来者,吓得穆九渊下意识念后退,却被阎罗的手掌抵住了脊背。
“阁下还是不要露怯为好。”阎罗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穆九渊能听到。“若是搞砸了此事,臣不介意先斩后奏,为魔主择一位新魔君。”
穆九渊僵直着身体站稳,再不敢萌生退意。
体态痴肥的暴民领袖半躺在兽骨搭建的座位上,懒洋洋地闭目养神,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浅笑着上前,率先开口道,“诸位前来,寒舍可谓是蓬荜生辉。久闻魔君与魔将的名讳,今日得此一睹,实属我鎏钬的幸事。这位是奥德大人,是这里的首脑,在下是他的副手。”
鎏钬的礼节异常得体,比起暴民,倒更像位贵族公子。相较之下,始终闭目假寐的奥德就显得粗鄙无礼。穆九渊究竟是新任魔君,竟如此懈怠,分明是不把王权放在眼里。
阎罗面上不动声色,手中已是开端凝聚魔气,有心让奥德吃点苦头,手背却忽觉被人轻碰,侧目望去,睹妖魅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鎏钬仿佛也大白奥德的行为有失礼数,满怀歉意道,“诸位此番前来路途遥远,念必甚是疲乏,不如先行歇息,我们择日再商谈要事。”
公民暴动,无非是心存不满或有所图谋两种情况。听鎏钬话里的意思,大抵是后一种了。
但阎罗冷眼看着奥德,仍是有意发难,可妖魅开口截住了他的意图,“既然如此,我们便依你所言先作休整,烦请为我们支配营帐。”
安顿好穆九渊后,阎罗前往妖魅所在的营帐,睹她已等候多时。
“我知你盼望我对今日的所为做出解释,但事关前尘过往,我实在难以开口,抱歉。”内心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妖魅又续道,“如若最后不得已,必要武力镇压,我念留鎏钬一条性命。”
阎罗没有多问,只点头算作应允。以他的职位权力,赦免一个暴民不是什么难事。
魔将对于自己的过往秘而不宣,是不成文的规定。所以既然事关妖魅的过去,那么阎罗就不会再深究。
因为十两位魔将,没有一位出身显赫,全是由冷玥从底层挑选汲引上来的。在成为魔将前,他们可能做着最卑贱低劣的勾当,身居高位后不肯提及,也是情理之中。
阎罗是奴隶出身,因性情固执,狠决嗜血,被冷玥相中带回造就。对于妖魅的来历,他略有耳闻,据说这是魔主从烟花之地赎回的女子。
那个鎏钬,大抵是她的故人,只是命运无常,再睹已是各为其主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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