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绘面令人不忍直视。
董锵锵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陈雨现在就在纽约,紧接着又念起来今天是星期两,正是陈雨面试的日子,但他不晓得她在哪里面试,陈雨在邮件里并没提那家公司具体的地址。
一阵不祥的预感飘上了董锵锵的心头。
他转头问旁边一个面庞青涩的棕发男生:“这是现在的纽约吗?这是直播还是今早的事?”
男生面色繁重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绘面,隔了好一会儿才眉头紧锁语调沉痛地低声回道:“直播。”
断断续续的解说声从电视中传出,女掌管人仿佛曾经精神崩溃了,泣不成声,只有男掌管人还在强作镇定地跟不雅寡描述着现场的集乱。
电视镜头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地晃动着,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董锵锵清楚地看到街面上的一片混乱。因为害怕而四集奔逃的人们,惊惧和愤怒刻在了他们的脸上,有的人脸上和衣服上全是土,而有的人曾经血肉含糊,还有的人只是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睁着大眼睛看着那些曾经跑远的人,不知逃跑也不知求援,只是沉默和无助地站在那里,好像一具木奇。
行人的惊叫声、汽车喇叭声、消防车和救护车尖利的叫笛声以及从空中不时掉落在地的废墟碎块,深深地震撼着电视机前的每一个人。
屏幕里的绘面从地面重新切回到空中,挺拔的建筑物上方是一个又黑又深的大裂缝,从裂缝中飘出的滚滚浓烟中隐隐还夹杂着火光。无数的火屑被高层楼宇外的强风吹向四面八方,在浓浓的烟尘中一闪一闪。
就在董锵锵全神贯注看着绘面时,就睹浓烟附近有黑影快速闪过。
他停住了。
更多的人影从镜头中一闪而过,董锵锵听到耳畔响起一片惊呼。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些黑影,那是有人在跳楼。
这个场景实在太甚骇人!董锵锵有生之年还从未亲眼睹过如此恐怖的事,它比全部恐怖片更惊悚更震撼人心。
因为它是真的!
董锵锵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他念转过身不去看那些令人作呕的镜头,但又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终是没有转过去。
绘面再次切换回地面,只睹一辆辆闪着警灯的消防车从四面八方全力朝灾难发生地冲去,人们自发地躲到了道路两侧,将救生通道打通。这时,董锵锵才在屏幕下方的字幕中看到了地址:纽约世贸双子塔。
他念给陈雨打电话问她人在哪里,但拿出手机才念起对方的号码还在他的邮箱里,并没存入手机。
他有心去图书馆的机房上彀查电话号,但又担心错过什么细节,眼巴巴地望着电视里的残垣断壁,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寸步难移。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连忙去图书馆查手机号之际,就听到死后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有人惊呼道:“看,又一架。”
董锵锵骇然地转身仰望,只睹屏幕中,一架灰黑色的飞机摇摇撞撞地爬升着朝双子塔的另一座冲去。虽然电视上听不到任何飞机的声音,但全部人的心同时都被揪了起来。
飞机完整地没入了大楼,眨眼之间,掺杂着火光的浓烟就从飞机消失的处所冒了出来,烟雾愈来愈浓密,越飘越高。当电视镜头推远时,全部在场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挺拔入云的双子塔此刻已变得伤痕累累,两条黑烟带像是两只恶龙喷出的毒气,只让人感到背脊发凉,惊心动魄。
就在寡人唏嘘不已时,电视中传来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据说空中还有其他几架“有状况”的飞机……
董锵锵这时已无心再往下看,拔腿就往图书馆跑。
但还没等他跑出食堂,更多的学生曾经涌了过来,原来宽敞的门口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他奋力地左突右挡,才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
当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图书馆机房时,几百平米的机房内竟已空无一人。他哆哆嗦嗦地在键盘上键入自己的用户名和密码,但却因为手抖而连续输错两次。
连他自己都倍感惊讶,一对一面临野猪都不会惊慌的他为什么现在会六神无主?说好的“每临大事有静气”呢?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又去了哪里?
他终于大白,以往的事都不能吓倒他是因为面临坚苦的始终是他自己,他有信心和能力处置好,但此次他真的慌了是因为受伤的人不是他。
他用左手牢牢地攥着右手腕,一下一下机械地按着键盘上的字母和数字,终于进入邮箱,拿到了陈雨的号码。
他快速地输入了全部的数字,按下“拨通”键后,又连忙朝图书馆的偏向奔去。
图书馆的门口此时曾经站满了学生,甚至连大学的安保人员都闻讯赶了过来,一边维持次序,一边劝离表情冲动的人们。
董锵锵费尽九牛两虎之力才再次穿过人群,进入食堂。
他的电话里一直是等待接通音,却始终没人。
电视绘面中此时已是另一番场景,董锵锵睹状,急忙抓住身旁一个工作人员问道:“请问刚才那两栋被撞的大楼后来怎么样了?消防员曾经控制住大楼的火情了吗?”
“它们塌了,全都塌了。”工作人员表情木讷地快速答了一句后就把董锵锵一人晾在那里,转身离去。
“全都塌了?”董锵锵的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高的楼难道不应修的很结实吗?怎么会说塌就塌呢?”
没人理会他的问题,因为没人能回答,全部人都是懵的。
董锵锵茫然地盯着电视里的现场,手机的拨号进程却突然断了线。他只能再次跑出食堂,站在空旷的草地上,疯狂地一遍遍地拨打着陈雨的手机,祈祷着陈雨能够安然无恙地拿起电话,笑着对自己说“很久没接到你的电话了,你还好吗?”
但她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头顶的太阳很大,但董锵锵却觉得满身冰冷,仿若置身冰窖之中。
许多年以后,董锵锵还会不时地在梦中重新经历当时的场景。他经常会设念,如果自己在支到陈雨邮件的第一时间就给对方打电话,最后的结果会不会能有不同?如果他反对对方去面试,是不是陈雨就能活下来?可他能用什么理由去反对人家面试呢?他不晓得,也念不出来。但他清楚一件事,他错过了最后一次机遇。
亲口跟陈雨说保重和再睹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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