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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岳阳楼顶论天下(1 / 1)

有着先前冬至宴上的煊赫事迹做根底,又有着在他们当中威望甚高的巨细姐坐镇,这场饯别宴上,苏家年青一辈中的优良人物,没人做什么挑衅的蠢事。 相反,当着泗水州和云梦州两个解元的面,他们反倒是生出了一种,念要展露一下自身实力,博得对方认可和赞誉的冲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中气氛渐起,苏炎炎微笑道:“今日诸位都是我苏家才俊,今日有幸与泗水、云梦两州解元夏公子、白公子相聚一堂,不妨畅所欲言,扳谈印证,必能有所裨益。” 寡人齐齐点头,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寡人就从眼前洞庭湖的浩渺烟波展开,提及苏家辉煌,提及水文地理,提及州郡形势,最后纵论起世界大势。 “这洞庭湖浩瀚缥缈,蔚为壮不雅,每当来此登高而望,都忍不住让人心头生出万般豪情。” “念我苏家先祖,在这岳阳城边,洞庭湖畔,定下家业根基,历经数代发展,成就今日辉煌。北控江峡,南及潇湘,坐拥八百里洞庭之富饶繁盛,实是高瞻远瞩之典型啊!” “此言甚是,云梦州之命脉,就在这一条大江,一个大湖之上,谁能控住这条大江,就能控住整个云梦州。我苏家先祖立族于此,便是有着雄踞一州之气魄。” “何止于此,我云梦州雄踞大江上游,水师顺流而下,可威慑广陵、狼牙诸州。往上,则可逆流而入泗水,乃天险泗水最利便之通路,往北则可凭四象州而眺望中州,向南则有百越州并诸蛮国为后路。若朝局有变,则可从容布局,而不至进退失据也!” “哎,提及来,这朝廷,也真的到了腐朽不堪的时候了,奸佞把持朝政,蒙蔽圣听,以至于贪腐横行,酷吏肆虐,长期以往,国将不国,怕是世界有变那一天不远了啊!” 不愧是顶级大族出身的核心族人,这番睹识虽浅薄单纯了些,但也颇有可取之处,不是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子弟能够相比的。 而这番话也让夏景昀愣了愣,扭头看向苏炎炎,询问的眼光仿佛在说,“你们这么公然说这些话,不怕朝廷追究吗?” 苏炎炎笑了笑,同样用眼神示意,“无妨。” 夏景昀又扭头看了一眼白云边,这位州中长史家的公子果然只是沉默不语,却并未开口驳斥。 而这般乱世之言开了头,苏家寡公子更是冲动了起来。 “此言不假,但我们何惧之有,乱世正好是我等大展身手之际!” “是极,世乱方显豪杰,我等正愁无用武之地也!” “权奸当朝,不破不立,重振苏家声威,吾辈义不容辞。” 听着寡人的话,看着寡人一脸兴奋地憧憬着乱世,夏景昀不由开口问道:“诸位对乱世仿佛并不担忧?” 能引得夏景昀的关注,寡人显然更为兴奋。 一个穿戴蓝色锦袍的苏家公子带着几分隐隐的骄傲道:“夏公子,我等世家,底蕴深厚,钱粮兵田样样不缺,即便乱世一起,我等也可自保有余,伺机而动。” 夏景昀立即在心里下了结论:傻哔。 没听过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么。 真要世界大乱,就连竹林姜家恐怕都睡不安稳,苏家就一个处所豪族,有粮有钱,兵器一起,跟一个走进莽汉群中的美娇娘一样,几千族兵顶多就算作会几手拳脚,顶得住几棍?哪儿来那么大的底气? 但当着苏炎炎的面,他也没好多说,只是顺着他们的话头,“伺机而动?如何伺机,又如何来动?” 他不肯苏家寡人说得偏激,又补了一句,为他们加了个保险,“譬如前朝末年,诸位若是处所一大族,该如何行事?” 寡人闻言,不由暗笑这位夏公子虽能力出寡,但究竟出身低了,果然还是不懂他们苏家的档次,竟然这般胆小。 “既得窥先机,自当提早布局,只待事势时事有变,便可从容应对。” “此言太甚宏大,不落实处,难免有夸夸其谈之嫌,依我之意,当先联络附近,甚至运作相生相近之人,布置于关键位置,若是力有未逮,不能在关键位置落子,则需在附近有所支配,以确保自己的根基可存,不被人掣肘。” “不错,这种时候,就必要不吝惜香火情分,尽可能多安插人手,攫取更多的权力和名分,如果真的世界有变,这些名分和权力就能连忙转化为处所的势力,而后迅速形成自己的势力。” “然也!同时,还需广蓄钱粮,暗中大征兵员,操练族兵,积蓄力量,届时雄兵在手,未尝不能.” “咳咳咳咳!”连忙有人提醉,那人也反响反映过来这话实在有些过于僭越了,急速改口,“未尝不能据以自保,苟全性命于乱世,得保荣华富贵。” “呵呵,敢念又不敢说,就这么点胆气还敢把乱世欠妥回事?” 白云边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了起来,“诸位公子可真不愧是公子啊,说了这么多,就没一个人说一句念举措扶大厦于将倾,解黎民于水火的?都说你们饱读诗书,念必读的跟我读的不是一种书,学的不是一类圣贤?” 一帮苏家公子的面色登时涨得通红。 被白云边这么一说,他们也才猛地反响反映过来,好像还真没说点冠冕堂皇的话。 但旋即他们又一阵无语,今天这算是大家同辈之间的私聊,来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大家敬重你们两个才说点心里话,伱这一上来就拿这种场面话挑刺,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 夏景昀心里是对白云边的这番话的确是忍不住叫好,没念到这样的高官子弟,却仍旧有心系黎民之意,对白云边更是多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 但他自然也不会让场面尴尬,开口道:“白公子息怒,念来诸位公子也只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意,便未专门提上一句而已,并非那种只顾自身飞黄腾达,而将黎民公民视作草芥泥尘,将圣贤教诲记在脑后之人,诸位公子,我可说对了?” 苏炎炎忍不住低头憋笑,堂中的苏家公子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理。 而后,他们中的几个人又忍不住辩驳起来。 “夏公子,白公子,并非我等枉顾苍生黎民,但乱世既起,战火纷飞,黎民如何能苟安?又岂是谁能救得回来的?” “我辈所能做的,无非是尽早完毕乱世,还黎民公民一个盛世世界罢了。” “不错,我等虽知黎民之苦,但所谓人各有命,我等自当如大丈夫立功立业,向星汉而行,岂可囿于世人之冷暖饥渴,何得腾云而飞,扶摇而上也!” 夏景昀听完,颇有几分出乎预料的震惊。 他一向是晓得这些世家子脾性的,究竟在泗水州城之中,也曾睹过不少,但苏家这些年青人中有些人的言论还是震惊到了他。 什么玩意儿一开口好似那天命在身,动不动就要青云直上,你有那本事吗? 乱世是什么模样你们晓得吗?就在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兵器一起,你身上那些家世光环就是个屁,你还做梦立功立业呢!真要落人手里,随便一个军汉就把你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人各有命,你现在的俭靡享用,不也是无数被你们忽视的公民用血汗给你们供养起来的吗? 居高临下久了,甚至都不肯意低头看一眼了是吧? 在这一瞬间,他有些大白,苏老相公为什么宁愿苏家名声受损,还有大量现实损失为代价,也要纵容苏家的内争给这些族人上一课,但现在看来,很可惜,这些族人并未从这一课中吸取到该有的经验。 这个族里,少有的晓得应该向下看,扎根在最真实的公民当中,为这个世界仔细出一份力的人,如今正麻木颓丧地躺在家中,浑浑噩噩。 意气风发的蠢货和沉沦绝望的英才,这戏剧的两面,将某一个角度下的苏家逼真地呈现在了夏景昀的面前。 “夏公子,你总是问我们,你又是如何看的?” 正愁着不晓得怎么找个适合机遇骂一骂这帮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的夏景昀,看了一眼主动为他架起炮台的那个家伙,开口道:“我念问问诸位,你们真的晓得,什么叫做乱世吗?”

“乱世,主要就是一个乱字,乱,便意味着规则和次序的崩碎。” “大家回归到原始的丛林之中,身份的光环都消失,弱肉强食,生杀只凭实力和表情。人?不过是两脚羊罢了,这样的乱世,是你们期望的吗?” 他环顾一圈,看着面色微变的苏家公子们,“那个时候,你们引以为傲的家世,不再是你们的护身符,而是你们的催命符,像苏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定然有无数人念要盯着,念要从上面撕下一块肉来,或者干脆将你们弄死,把你们的东西弄走,据为己有。” “你们会念着,我又不傻,我们又不至于站在原地等着人家来杀,我们也会念举措发展壮大。而这种时候,苏家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兵有兵,比起别人领先了几,一步快步步快,说不定还能.是吧?” 夏景昀伸手朝天指了指,然后冷笑道:“但你们就没念过失败吗?这世界跟苏家实力相当的家属不说七八家,三五家总是有的吧?再加上手握兵权的军头、拿到前朝政治遗产的幸运儿,这么多人要去争那唯一一个,苏家一个文官世家,哪儿来的信心?” “前朝韩家,煊赫无比,天子任免都由他们说了算,比之苏家如何?但如今呢?这大夏三百年,可还有什么豪族韩家?你们凭什么认为这乱世一起,就是你们立功立业的大好舞台,而不是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的屠宰场?是谁给你们的勇气,甚至还在这儿期望着乱世的到来?” “未雨绸缪,提早布局,都不是错。这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准备,但不应因此而期盼乱世的到来,好让自己那些准备派上用处。有这样念法的,非蠢既坏!” “好!”白云边忍不住赞了一声。 夏景昀顿了顿,“诸位志向远大,欲在乱世之中立功立业,但是你们有那些必要的准备吗?你们知晓钱粮赋税计算、征支、转运之法吗?你们晓得文书传达、经管、归档之术吗?你们通晓凡至一地,当如何施政治民吗?” 他看着愕然无语的苏家公子们,“你们连这些都不晓得,谈什么在乱世立功立业?以你们的才能,苏家有可能倚仗你们而成大业吗?若是不在苏家,以你们的本事,又能被哪个大人物重视,从而在乱世中立功立业呢?靠吟诗作对,夸夸其谈吗?” “你们所晓得的,不过就是那些书中的圣贤教诲,偏偏你们还把这些教诲,记得干干净净。” “黎民公民,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更不是一个应该被上位者忽视的群体。他们是供养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根基,更瘦托起我们这个世界的底座,别觉得俯身向下是掉了份儿,公民才是世界的底子。所谓一屋不扫何故扫世界?你若外放一县,先把你那个县治理大白了,再去念其余,否则就算乱世真的来了,你们也不过是刀锋下的一只蝼蚁。” “世界也不是一个宏大宽泛的词,而是事关我们每一个人的性命和境遇。我惟愿这太平再久一点,让我再享用享用这平和平静的人间,感受一下井然有序的世界。我惟愿这乱世再迟一点,让我可以不那么慌乱地直面兵器,让我可以更迫不及待地进修壮大自己。” “心忧世界,不但是圣贤教诲我辈读书人该有的品行,更是我们哪怕从自身利益动身,也应该秉持的原则。” “别去憧憬乱世,届时一个你们鄙夷的军汉就能将你们尽数擒杀,哪儿还有在此间安闲的风花雪月?多出去逼真地看一看,看看黎民公民真正的生活吧,知其所求,明其所困,能力真正晓得这个世界将会转向何方。” 说完他拱了拱手,“交浅言深,智者不为,但心有块垒,不吐不快,多有得罪,诸位睹谅。” 白云边冷哼一声,“这种话千金难买,高阳兄愿意说出来点醉这些世界枭雄,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谁要是觉得得罪,干脆也别念有什么出息了!” 一帮苏家公子面色难看,但还真不敢说反驳的话。 苏炎炎缓缓开口,“自古良言逆耳,今日夏公子之言,我觉得甚好,盼望诸位堂兄弟好生揣摩,若能于未来有所裨益,倒也不浪费夏公子一片苦心。” 她直接起身,朝着夏景昀深深一拜,“我代表苏家,多谢夏公子警诫之恩。” 夏景昀急速避席起身,“苏姑娘言重了。” 其余苏家寡人也不敢怠慢,急速站起,不管心头到底如何念,听进去了几,纷纷致谢。 一场酒宴,就这么重归于欢快,然后圆满完毕。 寡人起身集去,“夏公子,请留步。” 夏景昀扭头看着苏炎炎,停住了脚步。 白云边也跟着脚步一顿,被苏家堂兄弟直接硬拖着走了。 喧嚣远去,顶楼的空间中,霎时间就只剩下这对年青男女四目相对。 苏炎炎缓步上前,柔声道:“多谢。” 苏家既然决定了下注,自然是将情况告知了这位家主准备役。 今日这场谈话,也是两人事先商量好,念要敲醉一下这些自命不凡的苏家子弟,以免未来酿成大祸。 夏景昀微微一笑,温声开口,“炎炎。” 这两个字一出,苏炎炎的眉眼之中,便带起了笑意,就犹如洞庭湖的水色柔波都在眸子里微微荡漾。 这人间有一种至美,便是自己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 她虽未彻底动心,但曾经动心于他的动心。 她笑望着眼前的男子,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大方的调侃,“如此称号,是不是唐突了些?” 夏景昀笑着道:“岳父大人曾经答理了,若我得中一甲,你又不反对的话,我们便可喜结良缘。” 苏炎炎被这声岳父喊得脸颊微红,微微别过头去,“你自是考得中一甲的。” 夏景昀眼光灼灼,“那你会反对吗?” 苏炎炎轻声道:“今日如何晓得未来之事。” 夏景昀伸出手,苏炎炎微微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些惊讶于夏景昀的斗胆。 夏景昀悻悻缩回手,“保重。” 苏炎炎微微紧了口气,“嗯,你也是。” 夜色缓缓升起。 在苏家坞的最后一夜,如期而至。 夏景昀坐在屋中,没有了谢胭脂的服侍,颇有几分无处安放的感到。 念了念,他起身站在窗边,看着眼前漆黑的夜色。 今日在岳阳楼上,话说得多了些。 这本非他本意,但既然跟苏家结了盟,他也还是盼望苏家少些志大才疏,目空一切却又眼高手低的废物。 但他看得出来,那些话,真正听进去了的苏家子弟又有几个呢? 更何况,一个苏家好说,这夜色之中的世界,又有几如苏家这般的势力,又有几如这些苏家公子一样的人呢? 又有几此刻还沉睡在睡梦中的无知公民,不晓得那乱世的脚步,就在这样一个个野心家和枭雄的火上加油下,渐渐临近。 这世界,还能太平多久呢? 他忍不住又念起了苏元尚,当日在青山郡的那一场雨夜长谈,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这样一个难得的干吏,却就此消沉,荒废了一生。 这天底下,又有几人,仍旧怀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呢? 在野心家和仁人志士的角力中,这个千疮百孔的大夏世界,又将走向何方呢? 夜风吹来,吹起心潮翻涌不休。 夏景昀转身走到桌前,摊开纸笔,开端写下: 【崇宁两十三年冬,余过岳阳郡,与苏家俊彦会于岳阳楼,赏其美景,纵论世界,感到良多,作文以记之。】 —— PS:两阳了,身子难受不说,脑子完全是懵的,坐在书桌前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就这一章,删了三四版,总觉得表情舛讹,情节不好,最终定了这稿。 原来念请假的,但是念了念还是更一个章吧,不能让读者老爷们失望。 争取明天恢复一些,保持住水准。 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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