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还请节哀。”沈灵犀眸光微闪,故意出声拦阻,“敕使很快就要来吊唁公主,若碰坏了妆容……娘娘生前爱美,定不念在人前失仪。”
崔谨这才注意到她。
若她不拦,崔谨也只是心生疑惑。
可她这么一拦, 崔谨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的笃定……
正在这时,常公公走上前,拦住他的手,“驸马,沈姑娘说的极是,敕使即刻便来, 还请驸马随老奴去更衣。”
崔谨面上虽有不悦,到底没再伸手,转身往外走去。
沈灵犀看着两人的背影, 若有所思……
*
因着长公主遇刺身亡,楚琰作为嫌疑人之一,也被羽林卫围在了公主府里。
他还住在那间小院。
只是守卫在院外的,由长公主的武婢,换成了绣衣使。
长公主本尊,也藏身在这间小院里。
楚琰将上房让给她,他自己则住进了东厢房。
纯钧在院门前,往返踱着步子,不息往主院的偏向瞧。
昨夜,他率绣衣使赶来, 进门便看睹沈灵犀在替自家殿下止血, 心下很是欣慰。
自从娘娘故去以后, 除他以外, 殿下受伤时,从没让旁人近过身。
如今总算是……开窍了。
纯钧自认为是最晓得自家殿下之人, 殿下对沈姑娘如此不同, 那他自然要多为他们制造相处的机遇。
眼睹沈灵犀和慕怀安从主院走过来, 纯钧赶忙迎了上去。
“姑娘,殿下情况有些不妙。”他肃容道:“还请姑娘代为照顾一两,在下去找太医开几副药来。”
慕怀安挑眉,一眼就看穿纯钧在打什么主意。
不待沈灵犀开口,他直接道:“她只会照顾尸身,哪会照顾活人,这种事你该找我才是,我去。”
沈灵犀转头看着他:?
纯钧笑了笑,毫不意外他会这么说,抬高声音,“长公主那里,还等着少卿报答消息呢,难不成,少卿计划让沈姑娘去?”
慕怀安蹙眉,念到方才在主院所睹,确实得让长公主知晓,于是便交代纯钧,“我现在就去找长公主,你等我回来再走。”
说罢, 匆匆往上房走去。
眼睹他进了上房,纯钧看向沈灵犀, 目露为难之色,“姑娘,殿下又发烧了,若再耽放下去……”
“好,交给我,你宁神去吧。”沈灵犀爽快应下。
她原来就是要去找楚琰,将玉竹的话告诉他,让他早做支配,如此倒也不必另寻借口上门。
东厢房里,燃着安眠香。
楚琰眉峰紧蹙,正阖目躺在卧榻上。
他俊美的面容,苍白如纸,薄唇微微翕动,发出含糊的呓语声,有汗珠从额角滑落,似正处在梦魇之中。
沈灵犀念到纯钧方才交代她的话:“……伤势比起以前受过那些,都算轻的。只是殿下打小有旧疾,睹不得身上有血,原是曾经好了,前阵子不知在何处受刺激,又复发了。上回病了几日,这回也不知会病多久,总归是心结所致,只能用安神的香薰和汤药熬过去……”
她记得慕怀安曾说过,楚琰这个旧疾是幼时目睹母妃摔落假山惨死所致。
至于复发的诱因……应是在福安堂,她满身是血蹭他身上那次。
若非此番亲眼所睹,沈灵犀实在不知竟会如此严重。
她从旁边的水盆里,拧了一方湿帕,走到床前,欲将帕子敷在他额头。
只是,手还未曾碰触到他额头,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紧紧捉住。
沈灵犀诧异垂眸,猝不及防间,眼光跌入他煞气十足的深眸里。
楚琰似还未清醉,看向她的眼光,如白般带着凛冽的杀意。
沈灵犀心下一惊,攥紧手里的帕子,忙解释道:“纯钧去给殿下拿药,托我来照顾您。”
清灵的嗓音好似拨开浓雾的月光,令楚琰眸中的墨色尽集,清醉过来。
“抱歉。”他紧开她的手腕,强撑着坐起身,客气又疏离地道:“我没事了,有劳姑娘。”
苍白清凉的面容,毫不掩饰逐客的意思。
经过昨夜,沈灵犀深知自己接两连三露馅,如今在他心里,诺言极低。
瞧他这副衰弱模样,暗忖他应该没有精力管其余事,便只得按下要说的话,站起身。
“那你好好休息,慕少卿应该就在外面,我去找他来。”
她本意是,找慕怀安来照顾他,可听在楚琰耳中,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你若有事,尽管与我说来。”楚琰抬眸,嗓音极淡,“不必去找他。”
沈灵犀原是不计划说的,睹他主动要求了,自也不会隐瞒。
她索性在榻侧坐下,将玉竹所说的话,和崔谨的种种疑点,告诉给他晓得。
不管楚琰信不信,沈灵犀既决定要对他坦诚相待,自不会再遮遮掩掩。
只是,她晓得楚琰向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心下没底,说话时,无意识将手里的帕子,绕在指间绞来绞去。
末了,她念到雪团,还补了句,“雪团的死,应该也与驸马有关。”
“所以这些都是亡魂告诉你的?”楚琰倚坐在床头,眼尾微垂,漫不经心瞧着她手里那方帕子,难辨神色,“有人的魂,还有猫的魂,你当真能看睹鬼?”
“是。”沈灵犀眼光是前所未有的坦然,“除了玉竹、雪团,还有安王殿下。上次在安王府,我也将他带出来了,你若念与他说话,我可以替你转达,不过他们都有点怕你,不能近你的身。”
楚琰指骨微曲,轻捏眉心。
他没念到,经过昨夜,这姑娘如今在他面前,借鬼怪说事,张口就来,越说越离谱了。
偏生昨夜她那样领路,确实也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正忖度间,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慕怀安轻步走进屋里。
似是没念到楚琰是醉着的,慕怀安与楚琰的视线相接,赶忙恭谨睹礼。
“还请殿下睹谅,纯钧托下官来照顾您,下官还以为您在睡觉,所以才会莽撞闯进来……”
楚琰侧眸看着他,苍白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嘲意。
慕怀安顶着他视线里的威压,故作不知,轻步走到沈灵犀身侧,从她手里抽出那只帕子,“我来照顾殿下,沈姑娘歇着去吧。”
楚琰的视线落在帕子上,眸色微深。
沈灵犀该说的曾经说完,并不寄盼望于楚琰必然会相信自己的话,对慕怀安点了点头,起身欲走。
溘然,楚琰冷漠又威严的嗓音,从她死后传来:“崔谨既然起疑,就会念法子验证尸身的真假。不确认长公主是真死还是假死,幕后之人又怎敢胆大妄为。倘若孤没料错,今夜定有人会来对尸身下手,慕怀安,你不去支配抓人,却在这里耗着,难道是要让孤替你做事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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