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月余再进宫,沈灵犀虽还是寿康宫里的凤仪女官,可是,进宫以后所受到的礼遇,却已与先前大不相同。
“妙灵道长”这个道号,曾经在京城声名显赫。
一路上,宫婢太监们个个对她格外和颜悦色不说,眼神还多了几丝敬畏。
就连天子身边的总管太监朱连喜,都亲自跑到宫门口驱逐,姑娘长姑娘短的,叫的极亲热。
若非沈灵犀宿世曾经睹惯这等场面,怕还会感到不适应。
恰好正因她的泰然自若,就更显得她有一种世外高人般的神秘莫测。
到了御书房外,朱连喜顿住脚步,请沈灵犀在门口稍待,他自己则轻步走进去禀报。
御书房的门半开着,从里头传出天子威严的呵斥声:“你都多大了?啊?齐国公家的世子,与你同岁,曾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可你呢?你还没开窍呢!”
“你是储君,储君能不娶妻吗?你让朕将来如何去睹列祖列宗?”
沈灵犀杏眸微挑。
似曾相识的话术,令她瞬间念到当初阿翁,全日在她面前,耳提面命催婚的日子。
她抬眸朝房中看去,便睹皇太孙楚琰,长身玉立,背影挺拔沉默立在书房正中。
啧啧,悲催的。
没念到这位人怕鬼惧的皇太孙,也有被催婚的时候。
不过,这位应该是没什么经验。
这种时候,哪怕心底再不肯,面上也得乐乐呵呵地敷衍着才行。
“是是是”、“行行行”、“好好好”该用就得用。
越沉默,越不好过。
就像是在印证沈灵犀心中的理论-——
书房里,天子得不到回应,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你以为不说话就能跟往常一样糊弄过去?你念都别念!”
“朕不管!今日你无论如何,都得选几个。”
“喏,朕看这王家、李家、崔家、程家和徐家,都有与你年龄相当的姑娘,这些绘像你好生瞧瞧,看喜欢哪个。”
“朕不是与你商量,朕这是口谕!你今日必须得选!若你不选,也能够。朕把这几个全给你赐婚!朕现在就让人拟旨,你信不信?”
沈灵犀激灵灵打个寒颤。
瞬间觉得,自家阿翁也挺好的,只催婚,没包办亲事。
是她睹识浅薄了。
大周天子,果然是天子威仪,看上哪家姑娘,无需经过对方家里和姑娘的同意,一纸赐婚,便能敲定婚事。
倘若这几家姑娘,心仪皇太孙殿下,倒也罢了。
万一别人心有所属,皇上这可是乱点鸳鸯谱,天不幸睹呦。
沈灵犀正站在门口默默吃瓜,书房里朱公公应是在天子面前通报了一声,便听睹天子道:“宣她进来。”
“哼!你好生念念,要选哪个。”天子又对楚琰沉声号令道。
朱公公从里头推开御书房的门,将沈灵犀请了进去。
沈灵犀上前睹礼,待天子让她平身以后,她又转身同楚琰睹礼。
许是面圣的关系,楚琰今日身穿朱红绣五爪金龙的公服,发束金冠,绯色衣袍将他棱角分明的面容,衬得更加目若繁星,鬓似刀裁,俊美威严。
楚琰骨节修长的手,将她虚扶起,重又叉手而立。
只是,高峻挺拔的身形,却无意朝沈灵犀站立的偏向侧了侧,习惯将她护于死后。
沈灵犀不知他为何溘然靠过来,瞥他一眼。
念到天子正火力全开在冲他发火-——
沈灵犀为免遭殃及,又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垂首静立在旁边,眼不雅鼻,鼻不雅心。
楚琰睹她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凤眸微深。
而沈灵犀则又竖起耳朵,正计划继续默默吃瓜——
却听睹天子用稍稍慌张的声音,朝她唤道:“妙灵,你上前来。”
沈灵犀怔愣一瞬,才意识到,天子是在叫她的道号。
她忙应声,小步上前。
楚琰也轻抬眼眸,朝天子面上打量。
是不是皇祖母同他说过什么。
这种时候,宣沈灵犀来,会不会是……
念到此,楚琰不觉挺直背脊,心底升腾起一股陌生的表情。
天子全然未曾察觉他的异样,威严的眼光,落在沈灵犀面上,问道:“你在玄门修习过几年?”
“回圣上,臣女跟着玄清女冠修习过一年,女冠辞世以后,臣女便自己悟道修行,如今已三年有余。”沈灵犀恭谨回答。
天子扬眉,有几丝意外,“才三年……朕听闻,你的玄门术法,已与苏九郎不分伯仲,可有此事?”
沈灵犀谦虚地回答:“苏九老爷师出名门,臣女与他术业有专攻,还是他更厉害些。”
天子不置能否,又问:“前阵子,朕听闻你祖母生前,曾做主将你与慕怀平和平静下亲事,可有此事?”
“都是坊间乱传的。”沈灵犀垂眸淡笑,“祖母定下的是臣女四姐姐与慕家两郎的亲事,与臣女和慕少卿没有关系。”
天子若有所思,旁敲侧击地再问:“那你可曾念过……要嫁个什么样的郎君?”
沈灵犀微微怔住。
这是……催婚催到她头上来了?
楚琰紧抿薄唇,凤眸注视着她的侧脸,胸腔里升腾起异样的悸动。
“未曾念过。”
沈灵犀清灵的嗓音,淡然回答:“修道之人讲求道法自然,姻缘天定,不能强求。况且,臣女祖母刚过世不久,臣女尚还在孝期,所以……”
楚琰凤眸一凝,垂下了眼帘。
“好了,朕晓得了。”天子朝她摆手,“你且过来看看。”
沈灵犀默默紧口气,忙走到宽大的书案前。
书案上并排摆着七八幅妙龄女子的绘像。
绘像上的女子,个个面容秀美,体态婀娜。
每张绘像侧旁,寥寥几笔写着女子的名讳、家世、喜好专长等等。
沈灵犀一眼扫过去,皆是家世显赫的名门淑女。
天子指着那些绘像,对着她道:“朕听闻,你们玄门之人,最善不雅人面相。你来替朕挑挑,这里头哪个女子的面相,适合做六郎正妃,哪个女子适合做良娣,哪个……”
“皇上。”这一回,楚琰总算不再沉默以对,不待天子说完,沉声打断道:“这绘像上的女子,臣一个都不喜欢,臣曾经有了心悦之人……”
“朕说了,朕不准!”
天子怒声打断他的话,“那云国小公主都已过世六年,你娶她的牌位,曾经替她守身如玉整整六年,便是再心悦她,也是时候该放下了!朕说过,绝不允许你再抱着她的牌位入主东宫!”
沈灵犀:云国小公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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