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攀上院墙匆匆眺望几眼,心头暗喜,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高衙内住的院落正处在整个太尉府的最深处,高墙外便是一条狭长的弄巷,一头通往大相国寺,一头通往樊楼偏向。
王霖立时跳下院墙,照旧用那面石锁生生将后院墙几下砸出一个大洞,示意张贞娘速去。
张贞娘自知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匆匆感激深望王霖一眼,钻出墙洞没命朝相国寺偏向逃去。
百余禁军曾经冲破院门,冲杀进来。
王霖深吸口气,推着赵福金,也钻出墙洞。
他人在墙外,挥舞长刀堵住豁口,足足砍死或砍伤了七八个试图钻出来的禁军军卒。
估摸着张贞娘此刻应也去得远了,又睹不少禁军上了墙头弓箭准备,这才单手持刀,蹲下身去,急道:“帝姬,你上我背来。”
赵福金此刻心神大乱也不知何去何从,也不犹豫,就跳上王霖的背去。
王霖便背着赵福金沿着弄巷朝张贞娘去的反偏向奔去。
死后,箭落如雨。
太尉府内很快就起了苍凉古朴的军鼓声,显然高求曾经发明高衙内被杀。
百余禁军冲出太尉府,顺着王霖两人逃去的偏向追杀。这样,张贞娘反倒安全了。
而与此同时,汴梁城全城戒严,十三道城门悉数关闭,京营殿帅府的人马几乎倾巢出动,四处搜捕王霖。
高求的怒火烧遍全城,城中大街小巷满是横冲直撞的持械军卒,东京公民无不心惊胆战,纷纷归家暂避。
……
从李师师那里,王霖几天前就验证了野史的传闻,樊楼后院真有一条通往皇宫的地下密道。
赵佶挖的。
只是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念过赵佶的这条偷情密道竟然会变成他和赵福金的逃生通道。
追杀的禁军眼睁睁看着王霖背着一个少女避入樊楼,然而他们将樊楼搜了个底朝天,也没发明两人的踪影。
后续赶来的高求面目狰狞,冷视着李师师道:“师师姑娘,你若敢窝藏容隐那杀人重犯王霖,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李师师睹过的东京权贵也多了去,自不会被高求吓住,只安静道:“高太尉,奴底子就未曾睹过什么杀人重犯,反正奴这樊楼救这么大点处所,太尉若不信,随便你搜查便是,若查出人来,奴宁愿领罪!”
李师师有恃无恐。
那密道的入口设置极其隐秘,除了她之外无人知晓。
就算是被高求的人搜出来又能如何,到那时,王霖早就带康福帝姬赵福金进了宫,有官家庇护,高求还能造反不成?
高求冷笑,挥挥手:“搜!”
数百禁军簇拥而入,樊楼再次鸡犬不宁。
……
赵佶近来两天都独自呆在御书房,他的表情烦躁可念而知。失去了人生最大的乐趣,他每天都提不起精神头来。
突然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康福帝姬,竟然被高衙内抓进府去,若非王霖舍命相救,此时不光要叫那狗贼给糟蹋了、让皇室蒙羞,连性命也保不住。
赵福金抽泣哽吐着哭倒在侧,大宋官家满腔的、连日来累积的怒火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混账狗贼,他胆敢如此,胆敢如此啊!”
赵佶咆孝起来,轰一声将书桉奋力推倒,大叫道:“朕要将那高衙内千刀万剐!”
王霖眉梢一挑,正待开口,却听赵福金哽吐道:“回父皇,那狗贼念要……女儿必不得已,不小心就……杀了他!”
赵福金偷摸向王霖眨了眨眼,尔后继续嚎啕大哭起来。
“杀得好!”赵佶鼓掌道:“来人,召高求进宫,朕要劈面问问他,他纵子行凶,险些害死朕的女儿,眼里还有朕这个官家么?”
赵佶跺了跺脚又愤愤道:“传旨,将那高衙内的首级悬挂于午门,示寡三日,以儆效尤!”
……
高求得到宫里的消息,一颗心便凉到了谷底。
他万没念到,这活该的义子竟背着他闯下如此滔天大祸,当街抢了当朝帝姬进府,还差点做了那种让皇室抬不起头来、让高家九族连累的事。
若这事被遮掩下来也就罢了,怎样赵福金偏偏被王霖救走,如今有帝姬作为确凿人证,他就是狡辩都难。
以他对赵佶的晓得,高求晓得这回自己算是在劫难逃了。
赵佶虽然脆弱,又处处仰仗于他来制衡蔡京一手遮天的事势时事,但事关皇族威严和体面,就算赵佶不念追究,那些赵家宗室也决然不会放过他。
关键还有蔡京这老奸巨,必然会落井下石。
现实他断定得一点都没错。
天子赵佶还没念好怎么处置高求,蔡京曾经率一干朝臣进宫来了,等高求入了延福宫的大殿,发明蔡京等人早已到位,后背冷汗津津。
他再不敢犹豫,噗通声跪拜在地,哀呼涕零叩头不止:“官家,臣高求教子无方,以至铸下大错,罪该万死!”
高求直接认罪,并没有辩解。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
究竟他太晓得官家的性子了,只要他服软认错,赵佶说不定会顾念旧情,对他略施惩处,比如罢了他“开府仪同三司”的政治待遇,再降品级,这事可能就过了。
可赵佶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响反映,兵部左侍郎白世忠、御史中丞王黼几乎同时出班参奏高求。
这两人都是蔡京的心腹,显然事先得到蔡京授意。
白世忠主要针对高求纵子行凶、在东京汴梁欺男霸女导致民怨沸腾的犯罪事实,当然也没有放过此番高衙内强掳当朝帝姬意图不轨的事。
王黼的奏章却洋洋洒洒罗列了高求诸多罪名,足睹准备多时,此时趁势而发。
趁你病要你命的节拍。
“高求……身总军政,而侵夺军营,以广私第,多占禁军,以充力役。其所占募,多是身手工匠,既供私役,复借军伴。军人能出钱贴助军匠者,与免校阅。凡私家修造砖瓦、泥土之类,尽出军营诸军。请给既不以时,而求率敛又多,无以存活,往往别营他业。虽然禁军,亦皆就力取直以苟衣食,全废校阅,曾不顾恤……朝廷不免屈已夷狄,实求恃宠营私所致……”
王黼之后,紧接着又有蔡京的十余心腹齐出,拜倒在地高呼:“请官家严惩高求,匡正朝纲!”
赵佶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下意识扫了站在丹墀下闭目养神、摆出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蔡京一眼,心中底本那点对高求的肝火反倒渐渐消退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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