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伯材把许多事说在了明面上,甚至直接说明了朱家的用意。
这固然有无奈悲凉的一面,却也是阳谋。
朱伯材砰砰砰叩拜在地,额头上满是血迹斑斑。
赵构手足无措,望向王霖,睹王霖面不改色一言不发,便苦笑着搀扶起朱伯材来:“朱伯材,你这又是何必?你们朱家即来青州,便在我师傅治下,定保你们朱家无虞便是,何至于此啊?!”
朱伯材涕泪交集:“九殿下,你可知,若非王爷当日派人相救,送我等急忙出京,此刻我朱家曾经举族死在太子的屠刀之下?”
赵构:“何至于此,不至于此!”
朱伯材愤愤道:“我朱家离京不到一个时辰,我朱家留在京师尊府的西崽、女仆和亲族,悉数被太子率兵诛杀殆尽,这岂能有假?”
“太子派人一路追杀我等,直至青州境内,这岂能有假?”
朱伯材念起过往种种,路上被东宫人马沿途追杀好几次死里逃生的悲怆之处,竟嚎啕痛哭起来。
“王爷救涟儿,又救我举族,我朱家上下对王爷感恩戴德……怎样朱家目下贫困潦倒,一无全部,唯家中两女姿色尚可,献之于王爷以酬恩德,九殿下何必千般拦阻?”
朱伯材扯住赵构袍袖哀呼不止,喷了赵构一身的唾沫星子和鼻涕眼泪。
赵构无语凝噎。
这与本宫何干?
怎么你们朱家无耻献女,反倒成了知恩图报,而本宫好意规劝两声,竟然还成了千般拦阻?
稀里糊涂,当了回恶人。
王霖以手扶额,差点没笑出声来。
赵构再有心机,究竟才是个12岁的孩子,如何能是朱伯材这种老油条的对手?
王霖沉默片刻,晓得自己不能不表态了。
朱家献女……知恩图报也许有点这个意思。
但主要的还是试图攀交获得庇护。
实在也属于人情之常,人在某种危难时刻下的某种自我救赎,倒也不必一味去嘲讽。
若他谢绝,怕是朱涟就真的活不成了。
以她此刻哀莫大于心死的心境,若再被朱家人冷待甚至逼迫,会直接摧毁她的精神防线。
无非就是三尺白绫,再上一回吊吧。
一念及此,他澹澹道:“朱娘子境遇,本王心甚抿之,这样吧,就请朱娘子入我郡王府,充任女官赞善——至于朱家,如今青来发展海贸,我会从朱家选择数名青壮入渤海商号做事,所得足以奉养百口。如此,不知朱节度能否满意?”
朱伯材狂喜,立时又拜倒叩首不止。
随后就去。
得王霖承诺,又有涟儿在郡王府中伺候王爷,念必朱家日后还能东山再起。
赵构在旁看得眸光闪烁。
他念不出王霖格外厚遇朱家的任何理由……要说有,那也只能是门外那个娇滴滴惹人怜爱的朱涟了。
赵构心下感喟: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气是下山勐虎……孤当自警自省,绝不为女色所惑!
赵构在那心心念念,口中就忍不住滴咕出声来,王霖呸一声,起身一脚踹在赵构屁股上:“胡言乱语污蔑本王,来人,将他推出去杖责三十!”
赵构心惊胆战,杖责三十……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赵构也就是个孩子,心中畏惧吓得就大声哭喊起来。
……
朱涟走进书房,默然盈盈跪在王霖的书桉之前,枯干的双眸中毫无光彩,身上发集着的灰败气息之浓烈,看得王霖眉头紧蹙。
伤心欲绝。
毫无半点夸张。
前太子妃,荣耀尊崇世界女子少有人能及,可不过是一夜之间,一切化为泡影……如今又被家属作为对象孝敬给贵人,作为朱家活命的筹马。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王霖叹了口气,走下去两手抓住朱涟枯瘦的胳膊,轻轻用力就将她带起,朱涟眸中毫无所动,身子木然僵硬,甚至连半丝挣扎的念念都没有。
“莫要轻贱自己,也莫要轻贱旁人!我跟你说过,好好活着,比什么更慌张。一个将你弃若敝履的绝情绝义之人,阳毒辣辣之人,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若好好活着,将来必还有与你子有相睹之日,可你若死了,你的孩子会呼旁人为母,他永久也不会晓得事实的真相。”
“我答理你,时机成生,我会将你的孩子从宫里带来青州交你抚养……”
朱涟苍白的眸中渐渐泛起一丝神采来。
她痴痴望着王霖,突然放声恸哭起来。
书房门外,一个曼妙的女官身影,突然一闪而逝。
两个虎神卫旋即从院中一角闪出身形来,旋即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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