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先帝与陛下待您以诚，您才更应该为他们看好这大明江山，为他们护住大明治下这六千万黎明公民，不是吗？”
陈堪略显冲动的一句反问，令方孝孺神情一怔。
显然他没有念过，陈堪会这么来劝他。
正念开口驳斥一番，却不防陈堪溘然加重了语气道：“教员，先皇与陛下，他们都不在了，但大明公民还在。”
陈堪此言一出，底本还一般的方孝孺溘然变了脸色。
驳斥的话堵在胸口，指着陈堪道：“你…你…”
片刻之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脊梁普通，瘫软在地。
而后溘然低声哀泣道：“陛下，是老臣对不住你啊，陛下……”
“嗯？”
陈堪一愣，这什么情况，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说哭就哭，我很难搞啊！
但所谓没吃过猪肉也睹过猪跑，陈堪随即反响反映过来，方孝孺这是心理防线快要崩溃了啊。
此时不趁热打铁，更待何时。
陈堪提高了音量，大喝道：“教员，您也晓得燕王性格暴虐，为人刚愎自用，但您更清楚，燕王势大，入主应天已是必然。”
“是，若转投燕王，您对不住先皇与陛下，但燕王大势已成，您清楚燕王的为人。
大明江山若是在他手中变得千疮百孔，您不但对不住先皇与陛下，更对不住亿万黎庶。
大明都要完了，您维护伦理纲常又有什么用？”
陈堪的话对于方孝孺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他溘然起身，一把抓住陈堪的衣领，将陈堪抵在墙上。
抹去眼泪，怒道：“胡说，你胡说，大明不会亡，大明不会亡！”
陈堪无法理解方孝孺此时的心态变化，但他晓得，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正所谓，宜将剩勇追贫寇。
陈堪直视着方孝孺宛如野兽普通猩红的双眼。
厉声喝道：“教员，您常教导我，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性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但陛下御极时，先有齐泰黄子澄这等腐儒霍乱朝纲，蒙蔽陛下，后有李景隆这般草包误国误民，断送举国之兵。
以至于陛下错失良机，让燕王成事。
而今世界易主，您不留待有用之身庇护世界黎庶，反而一心求死。岂不违背您常日里对我的教导？”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陈堪不息刺激方孝孺敏感的神经，以至于方孝孺手上越发用力。
陈堪只觉得呼吸坚苦。
但，做事情岂有功亏一篑之理？
况且，陈堪觉得，自己快要胜利了。
“再坚持一下。”
脑海里不息的这样告诫自己。
陈堪放缓了声音道：“教员，醉醉吧，您死则死矣，还能谋一个忠义的名声。
但世界公民可就要陷入水火倒悬之中了。
您觉得，大明的公民还能经得起几次折腾呢？
就当是学生求您，求您放下个人的荣辱，为大明的公民忍辱背重。
帮世界公民看住燕王，为先皇与陛下看住燕王，别让他乱来，可以吗？”
方孝孺态度又是一变，软语相求道：“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陈堪恍若未闻，只是诚恳的直视着他的双眼：“就当学生为世界公民求求您，可以吗？”
方孝孺崩溃道：“别再说了。”
“嗬……嗬……”
陈堪胸口溘然一紧，却是方孝孺再次倒地不起。
“呼…哈。”
陈堪急速大喘了几口气。
方孝孺不晓得哪里来的气力，几句话的功夫就将陈堪的胸口抵得青痛。
来不及顾及胸口传来的不适，急速蹲下检查方孝孺的状况。
确认方孝孺只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陈堪这才紧了口气。
“吱呀～”
“啪…啪…啪，精彩，实在是精彩。”
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竟是朱高煦去而复返。
此时，他就站在门口，双手轻轻鼓掌，嘴角含笑，说着不晓得是夸奖还是揶揄陈堪的话。
与方才不同的是，他随行的亲卫们此刻都不睹了踪影。
身旁只有一个身着黑色僧袍的高峻和尚随行。
而这个和尚，身高比朱高煦还要高上半头。
在大明，这般打扮的和尚只有一个。
朱棣能靖难胜利最大的元勋——道衍和尚姚广孝。
陈堪没有搭理朱高煦，而是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气质非凡的大和尚一番。
陈堪越看越心惊，这姚广孝，只是僧人打扮，但给陈堪的压力，竟然比全副武装的朱高煦还要隐隐强上半分。
史书上记载姚广孝目三角，形若病虎，相貌甚异，陈堪本以为是夸张的修辞手法，现在看来，底子就是写实派，甚至还略有支敛。
睹陈堪在看他，姚广孝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对着陈堪轻轻点了点头。
而就是这么一眼，陈堪便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上了似的。
满身汗毛矗立，鸡皮疙瘩瞬间充满皮肤。
“能将满腹经纶的一代学宗激到这个地步，老实说，陈堪，你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
朱高煦再度开口，陈堪只好不情不肯的起身朝朱高煦拱手道：“草民陈堪，睹过高阳郡王殿下，睹过…这位巨匠。不知殿下去而复返，所谓何事？”
“贫僧道衍。”
朱高煦还没说话，道衍和尚便撇下他独自走进了牢房。
自我介绍了一句后，对着陈堪笑道：“呵呵，陈施主，对于对王爷此番奉天靖难的睹解，倒是很共同啊。”
“呃……道衍巨匠，过誉了，不知巨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陈堪嘴角一抽，心念共同个屁，我就是念俭朴的保个小命而已。
一个郡王，一个未来的黑衣宰相，咋还兴听墙根的，太不讲究了。
姚广孝不知陈堪心中所念。
睹陈堪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倒是觉得这少年有点意思。
遂笑道：“呵呵，贫僧初到应天，听说故友入狱，本是来看望故友的，不过现在嘛，看模样倒还无需贫僧多费口舌了。”
“哦，原来如此，呵呵。”
陈堪干巴巴的呵呵一声。
面临着这样一个多智近妖的人物，他的心里压力实在是大，更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讲。
究竟道衍可不是小人可以欺之以方的方孝孺。
在道衍面前玩心眼，他不敢。
于是，他只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朱高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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