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耀先一脸的无所谓，舒舒服服吐出一口烟，道：“只怕他不但记恨我，还忌惮我呢。四哥，现在我家里，办公室里，满满的窃听器。今天你弟妹不留神还摔了一个，我就跟她说，你小心点，别动静太大了吓着咱毛座。没睹我现在走路，也得动静小点儿嘛？”
徐百川笑得解气，“你小子，哪天非得把那毛龟气死。”
郑耀先也是一笑，道：“我不干那损人晦气己、替郑介民做嫁衣的事。”
果不其然，此事到底遂了郑耀先的愿，徐百川预测的没错，保密局人心惶惶之际，毛人凤权利斗争架空郑耀先没关系，但你不批人家成婚费用，就几不近人情了。
说难听点，干这一行的，脑袋提在腰带上，谁不考虑死后，为妻儿老小计划？以前戴雨农虽然狠辣，但就算是被他处死的军统特工，只要不是叛变，那也是爹娘养到老孩子给学费。可郑老六都卖命到被共｜党下了“格杀令”了，你还这么对人家，的确是河没过就拆桥啊。这前后一对比，人心就浮动了。毛人凤一时间还能把旧人全换了不成？答案当然是他做不到，你当一个特工那么好造就啊？
何况这一行里也有不少急着正名的娘子军，郑、毛、唐的夫人每次出去打牌，总有些不幸巴巴的小媳妇或求或贿赂，都说指望着公示成婚做个正头娘子，不敢求局里一律给包办费用（人家捞的够了），只不敢越过郑长官去。自然，不是没人来找孟荧，可她“体弱”，说不几句一哀愁就要晕倒，哭诉自己对不起郑耀先，没得连累了他还不如去死。一来两去又晓得这是个实打实的瓷尤物，一个不好会把鬼子六得罪死，寡妇人也不敢找她了。
如此不过半个月，就有些寡怒难犯的意思。毛人凤晓得此事非同小可，又怕担责任，交给了宫庶。可宫庶正为六哥叫不平呢，如何肯使力？
于是乎，整个军统在郑耀先的垂帘听政、宫庶直接指挥下，毛人凤噩梦普通的生活开端了，而孟荧当天等郑耀先回来说与她听时，情真意切地感慨道：“六哥，我要是毛人凤，绝对不会疑惑你和党的关系。这主意实在损到家了。”
郑耀先一口烟差点把自己呛死，回敬了一句：“彼此彼此。”
打趣归打趣，郑耀先还是得说正事，“万念不到毛人凤会在这个时候跟我服软，如此一来倒是显得我小气了。”
原来，毛人凤竟是在宫庶抓捕前进女学生的当天上午，尽数批了郑耀先的成婚资金，自陈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调治，好不容易才申请下来，让郑耀先尽管好好操办，假期嘛，自动延长。
绕是郑耀先鬼神莫测，也实在未念到事就这么寸，但箭在弦上，纵使毛派人马骂他放下碗骂娘，他也只能泰然自若地吩咐宫庶，让特务故意闹大了战争请愿，抓了一大批高官显贵家的娇小姐。
如此一来可真是捅了蚂蜂窝，这两所学校的女学生非富即贵，没几个和高官显贵扯不上关系的。十几岁的心肝宝贝被特务揪进监狱，可不是往人家父母身上捅刀子，一个个的全部炸了。第两天一早，一票的贵太太顾不得体统，在军统内城监狱外高喊放人，关系硬的直接往里冲，叫枪示警底子吓不住人家，宫庶也算睹过世面的，眼睹如此也差点扛不住，只好咬牙按照郑耀先的吩咐，又抓了几个闹得厉害的。
如此一来，更是官怨沸腾，郑耀全、毛人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办公室被人堵了，家都回不去。
毛人凤背着人，什么难听的话都用来骂郑耀先了。他本都曾经让了一步，念着哪怕是千金市骨呢，只要不乱住大好场合场面，让他郑老六宰一回又如何？以后有的是机遇拾掇他。万没念到这鬼子六真是戴笠的亲传弟子，端的是翻脸不认人，转头就给他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他恨得几乎念连忙结果了这个祸胎，但现实是，他连门都出不了，就算出得了，也睹不得人——今天被一帮老家伙给打了，脸上青一款块紫一块的。
这里头的官司孟荧通过系统晓得的明大白白，于是道：“得了吧，六哥，别人是掉鳄鱼眼泪，难道你要为鳄鱼掉眼泪？”
郑耀先大笑，说：“你近来说话可是愈来愈风趣了，好好，今天都干什么了？”他近来忙着捣乱，自然也念让孟荧自在一点，都没回家住。实则直到民国，男女朋友恋爱同居是一回事，到了成婚时反而要避开，直到迎亲。所以外人睹了，也只道是郑耀先骨子里老派，或者是着实爱重孟荧，不肯委屈着她。
孟荧睹他开怀，自己也利落索性，回答道：“毛人凤给的是法币，我不宁神，就去跑了几家银行，兑换成了银元和美金。”
郑耀先心道果然是银行家的女儿，对于这些金融的事敏感，他也晓得现在法币虽然还在畅通流畅，但曾经贬值很快了，等到战争一起更是不成估计。只不过他刀口上过日子，对这些反倒是不怎么在意，由着孟荧做主就是了。
孟荧如果晓得他的心声，必然脸红，她是个金融瞽者好吗？之所以那么干，是因为历史课本告诉她，国统区经济会崩溃。来自两十一世纪的小市民没有朱自清传授的骨气，在没举措消灭贪腐集团的前提下，她只能给自己和郑耀先多储备一点救命钱——据她所知，美金和银元是最保值的，巨细黄鱼当然更好，可究竟太招摇了，不符合她的风格。
不过他还是道：“行，你注意身体，以后这种跑来跑去的事交给孝安他们。”
孟荧失笑，说：“他们现在都在刑讯室熬着，谁有这个时间啊？”说着不免又念起今天来时那些家长痛哭流涕的模样，劝道：“六哥，不是我放马后炮，这些女学生都是些爱国青年，有些还是你我一样的人……”
“砰”地一声骤然响起，郑耀先一下子板起了面貌，喝骂道：“什么一样，那种巨细姐，是我们这样无父无母的人吗？”
孟荧自到他身边，从未睹过他如此厉色，一时不由呆了。郑耀先也顾不得她，转到桌角处拆除一个监听器，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然后黑着脸看着孟荧，也不说话，就冷冷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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