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百川一念也是，军统的兄弟喝起酒来，不说几句荤的那才怪，当着女眷确实是晦气便，客气几句就请他回房间了。
徐、郑两人推杯换筹，闲谈几句人生机遇，徐百川拾箸尝了几口菜肴，随口道：“谁能念到，当年康熙天子都夸的江南有数人家的嫡出小姐，也能这样洗手作羹汤，老六，你值了。”
郑耀先笑道：“四哥要是羡慕了，把嫂子接来小住一阵儿呗。孩子反正读的也是寄宿学校啊。不耽误事。”
“你别费心人家，她过的好呢。”徐百川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扭曲地尴尬，郑耀先意识到这夫妻俩的问题肯定更大了，涉及家事就是兄弟也不便多问，自然赶紧解救道：“四哥，你说孟荧，别人不晓得，你当时能念到，她那种让我不把她带走就扔到苏北说要去投八路当土匪的模样，会是那样的大家小姐？”
徐百川笑着那个消瘦女孩的绝交，叹道：“这世道，真是人命如蝼蚁啊，不管你是什么显赫出身都不顶用。不过，老六，你可别告诉我你和人家一块过日子后还真不晓得她的底细，那你可就不是'鬼子六'了。”
“我晓得，但那又如何？我又不求着他中央银行，拨款这事儿老板不假于人。你和三哥倒是说过她身体太差，娶了之后不好生养什么的，但你说干咱们这行的，早上出门晚上不必然囫囵着回来。家里有个人知冷热能说话的人过着，就是福气了，念太多那叫自讨苦吃。”
“你说得对，不过外面可不这么念。你没听说外面的顺口溜嘛。毛齐五，升官加个绿顶戴；郑老六，去职报个金元宝。”徐百川笑道。
郑耀先说：“那我可更得指望这儿养老了，现在出去，他毛座还不念宰了我啊。我可不干这事儿。”
郑耀先吃着小菜，喝着小酒，躲在中美合作，一副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模样，“不就是念拾掇我吗？行！有本事你进来，只要你敢来，没说的，我立马躲出去，往山里一钻我看谁能抓住我。念找我，门都没有。”
“那倒是，”徐百川咀嚼着下酒菜，随口应道，“你算是彻底安全了，话说这处所能不安全吗？保密局，它总不能兔子吃窝边草吧？要念弄死你也不能是现在；中统那就是一群废物，如果他们念找费事，在咱们地头上，弟兄们也不是吃干饭的；至于共/产/党嘛！嘿嘿，他们倒是念进就能进，喏，那些号子可都空着，我还怕处所不够住呢。你就安心和弟妹过日子吧。”
“说的是，四哥，咱们闲人喝闲酒。干！”郑耀先翘着两郎腿说。
可是老天仿佛并不念让他们太闲了，正说这话，就有卫兵捧着报纸，表情纠结地往里走，徐百川一看就烦了，喝道：“去，老子有空喝酒，没空看报纸。谁愿意听会议精神谁看去。”
那卫兵也是胆大，直言一句，“处座，您还是看看吧，出大事儿了。国民两十个师进攻华夏共区。”
徐百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酒醉一半，他再被投闲置集，但也是在这一行里浸润了两十年，本性地意识到事情很大，大到历史的齿轮也在随之运转。他接过报纸匆匆一看，《中央日报》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描绘国军将士是如何英勇，将共/产/党打的如何抱头鼠窜，眼看就要支复全中国了的架势。
但徐百川这位老特工还是敏锐地发明，共、军建制没有被打乱，甚至可以说是有序撤退。念到这两十年风云诡谲，他由衷叹道：“这一根藤上结出的两个党啊，真是六月天，孩儿面，今儿好了明儿就恼了。”
郑耀先早就竖起来耳朵，虽然早已猜到国内战争爆发势在必行，并且不会太迟，但真听到这一个消息，还是感到心灵巨震动，一时间脑子里涌进了上百条线索，倒没顾上徐百川的话。
到底徐百川淡然一些，看卫兵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问：“怎么了，还有事儿？”
卫兵一张娃娃脸更加纠结了，“是，处座，六哥。刚才，刚才六嫂子，她拿了几个鸡蛋，塞给了白公馆那个小鬼。”
徐百川问：“啊，是不是那个姓宋的小萝卜头。”这小孩的父亲名叫宋绮云，是杨虎城的秘书。当年西安事变之仇，蒋委员长至死不记，哪怕这小东西还是个吃奶的娃娃，也跟着进了监狱，缺衣少食常年不睹阳光，生的头大身子小，固有这个外号。
“是，就是他。”卫兵小心翼翼地回答。
郑耀先霍然站起，黑着脸道：“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娘们，是不是粮食多的没处所放了。人呢，回屋没有，我去找她。”一副立马要回屋拾掇媳妇的架势。
徐百川看这架势哪能不拦着，轰走了卫兵，又逮着郑耀先劝告了很久。最后还感叹道：“算了，六弟，咱们都混到监狱里来了，还这样小心翼翼的做什么？听哥哥一句，至亲至疏夫妻，就算你们感情好，平时也该多包容一点，人家跟你住在监狱这叫患难。宁神，这一点小事儿，我还是能给压住了的。”
郑耀先先谢了一声，随后还是一副听头疼的模样，说：“四哥，我晓得您说的在理，可我这不爱之深责之切吗？”
徐百川只觉得自己胃都不舒服了，道：“行了行了，你念酸死我啊。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也不是头一天认识弟妹了，她心软，要欠妥年能领着咱们躲到下水道里，偷偷给咱们俩几个苹果。咱俩还能今天坐在这儿喝小酒。”说罢又是一叹，“六弟啊，咱们抛开弟妹家世才貌不说，就这积德行善一条，说不定将来你还能沾她的福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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