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宫如何去知晓赵煦的心思? 所以,在听到赵煦说出‘此辈小人,确是辜背皇考与朕的期盼’后。 太皇太后就开端引导起来:“既是如此,官家便令有司,将绫锦院诸官,尽皆除名,以警效尤可好?” 这位太皇太后,遇事一直是如此的。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煦摇摇头,道:“太母之法好是好……只是孔子曰:不教而诛是为虐……” “荀子也言: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 “何况,诸官如今都在积极退赃退赔……孙臣以为,还是当给他们一个机遇,许其等戴罪立功!” 赵煦做这些事情,煽动这么大的舆论。 自然不成能是为了追求什么正义,掌管所谓的公道。 这些是大臣,准确的说是御史台,是大理寺,是开封府的事情。 而非天子的事情。 天子的事情是什么? 战略、大局、偏向! 所以,赵煦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谢绝了太皇太后念要相安无事的算盘。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也让两宫眼中露出欢喜。 “官家……真是宅心仁厚啊!”太皇太后赞成着。 向太后则道:“娘娘,六哥仁厚,朝野皆知……” 两宫这两天,实在也挺烦。 主要是皇城大内的那些仁庙的太妃以及先帝的妃嫔们,都在找她们说话。 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埋怨。 甚至有那等泼妇,直接阳阳怪气说什么‘当今官家圣明,口衔仁义,臣妾等凉薄之人,无功国家,早该去永裕陵中啦’。 两宫听着,是刺耳不已,偏只能耐着性子抚慰。 没举措,这些人都是无儿无女,没有悬念、羁绊的人。 真闹大了,闹出人命。 对国家来说,就是颜面尽失了。 此外,实在两宫也不念看到诸司这个皇室的荷包子,出什么问题。 原因嘛,很俭朴。 她们真的有一头牛在诸司! 如今,听到赵煦连绫锦院的官员,也肯给机遇,也肯给出路。 两宫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六哥计划让他们怎样戴罪立功呢?”向太后问道。 “儿臣是这样念的……”赵煦答道:“除了管勾绫锦院外,其余巨细官吏,只要如数退赃退赔,便让内侍省与彼等签一份契书……” “让彼等去构造织工,建立工坊,置办各种纺车、织机,雇佣工匠、女工,自背盈亏而内侍省则只按大内及有司所需,与之定约,购其布帛……当然也能够由有司提供原料,由彼等加工,然后支付人为!” “如此一来,绫锦院之弊,或可解决。” 这就是在现代,赫赫有名的哈耶克的解决之道。 将绫锦院这个皇室垄断机构私有化。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等于是赵煦在自己挖自己的墙角。 两宫听着,是木鸡之呆。 因为,赵煦的这个计划,在她们看来,的确就是自废武功! “官家……”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祖宗以来,绫锦院每岁不过费三五万贯以及户部所纳蚕丝,就可得绫罗绸缎数万匹,其他布帛丝绢十余万匹……” “若按官家之法,老身恐怕,今后每岁所费,将达百万贯之巨!” 向太后急速对太皇太后道:“娘娘且稍安勿躁,或许六哥有自己的盘算呢!” 说着,她就看向赵煦稍微有些慌张。 因为这个事情若这孩子没有念好就提出了这样天真的计划。 那么一旦传出去,就必然有损其威信! 更会让百官,乃至世界轻看! 试念一下,若百官和世界人晓得,当今官家是一个天真稚子的君王。 他们会怎么看? 感激涕零?欣喜若狂? 或许吧! 但更大的可能,还是会让人失去对皇权的敬畏。 就像那黔之驴的故事! 向太后是很清楚,这大宋的文臣士医生们的心思的。 尤其是那帮新党大臣们的心思的! “无为者上之道,有为者下之道……” “本在于上,末在于下;要在于主,详在于臣……” 于是,堂而皇之的公开鼓吹:道则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 而这些话,他们是说给皇室听的。 所以,天道就是指天子,人道指的是大臣。 过去的文彦博,还只是说:陛下乃与士医生治世界,非与世界人治世界! 新党,从王安石以下,主张的可是——天子行天道,天道无为,不应该干涉人间庶政。 这人间庶政,让吾等贤士医生们,在当代的新圣人的带领下处置就可以了。 赵官家您啊,歇歇吧!别微操了好不好? 这就是王安石两次罢相的真相! 也是元丰元年开端,旧党势力回潮的背景。 更是先帝托孤,之所以要选吕公著、司马光,而废弃王安石的缘故。 那可不但仅是顾忌姑后,害怕皇嗣难保。 更是忌惮王安石! 其他人说要当周公,也就图一乐! 王安石真要回朝,那他就肯定会当周公! 这些事情,向太后心里面和镜子一样清楚。 因为她的丈夫,在沉痾卧床时,与她交过底。 除了两大王赵颢,就属王安石,最让她丈夫忌惮!
这样念着,她就看着赵煦,轻轻抚摸着赵煦的头,鼓舞道:“都是一家人,六哥与太母将自己的念法说清楚便是了。” 而在同时,一直在向太后身边的尚宫张氏,曾经在向太后的暗示下,悄然退到了帘外。 为可能的封口做准备。 没举措! 这大宋的士医生们,一旦看到了皇权的脆弱和可欺。 就必然会得寸进尺! 仁庙的时候,就曾经有这个迹象了。 如今的话,他们必然跳脸! 这一点,作为士医生家的女儿,向太后清清楚楚,明大白白。 赵煦笑着颔首,道:“母后、太母,可还记得,我在去年曾请向、高两位国亲去熙河,为熙河亡魂建寺祈福?” 两宫点点头。 “除了建寺之外,我还请了两位国亲,在熙河种些木棉……” 两宫当然晓得这个。 当时她们晓得后,还在心中欢喜——官家果然仁善,这是变着法子犒赏呢! 只是,绫锦院的事情怎么就拐到木棉身上去了? “两位国亲自履任后,便在熙河上下,动员公民,晓瑜州郡良善,垦荒为田,于那渭河、洮河等流域,广种木棉。” “数日前,两位国亲就曾经运回了第一批采摘的棉铃……” “总计是十一万五千余斤!” 两宫听着到这个数字,忍不住吐了吐口水。 几?十一万五千余斤! “如今这些棉铃,皆已在专一制造军器局中,由沈括指挥工匠,以其所发明之轧棉机去仔!” “以一匹吉贝布,幅宽两尺两寸,长四丈,率用棉花约四斤,向、高两位国亲此番运回之棉铃,去仔之后可织得吉贝布三万余匹,以市价两十贯算,值钱六十万余贯将近七十万贯!” “而这只是第一批运回汴京之棉铃!” “以两位国亲所奏,今岁熙河各州,种有棉田十万余亩,亩产棉铃约十一两斤,去仔之后至少百一十万斤棉花,可织得棉布近三十万匹,价值六百万贯上下!” “而我与两位国亲,约定之棉铃支价,以两贯一匹算,必要给付两位国亲六十万贯!” 两宫听着,人都傻了。 她们怎么都念不到,向宗回、高公纪这两个家伙,背着她们在熙河,不声不响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 这可是价值六百万贯以上的产业啊! 就算是官家给付的支购钱,也是六十万贯以上! 他们怎么搞的? 两宫底子就不晓得! 但赵煦还在继续说:“这还只是今年的!” “明年,熙河诸州的棉花种植面积,可能达到三十万亩,甚至四十万、五十万亩!” “后年的话估计能到百万亩!” “哪怕吉贝布价格跌倒十贯一匹,这也是每岁一两千万贯的产业!” “只消三年,熙河一路,岁产价值一两千万贯之棉铃!” 两宫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过去,熙河路是纯粹的亏本之地。 朝廷岁费数百万贯,以维持在当地的统治。 所以朝野才有弃熙河的声音。 但现在,熙河一路就有着可以创造千万贯以上财富的能力。 若此事成真,那么熙河路就将成为大宋的财税重地! 更妙的是,对皇室而言,等于是拿着国家的钱,在做自己的买卖! 只是…… “这与绫锦院有何相干?”太皇太后问道。 赵煦笑起来:“太母可还记得孙臣在今年的坤成节所献的太母车?” 太皇太后点点头。 “太母可知,太母车沈括在专一制造军器局中试用后,发明可用来纺棉纱,其纺纱效率数倍于其他纺车!” “而沈括又奉我旨意造圣母梭为母后生辰礼!” “这圣母梭,用于织布,数倍甚至十倍于其他织机!” “换而言之,太母车、圣母梭,两圣慈恩,可使纺纱、织布之工大减,织工持之一日可织布数匹!” 自秦汉以来,布就是钱! 无论它是什么布,都可以直接当钱用。 官府认,民间也认! 所以,熙河路产的那里是棉铃? 分明就是铜钱! 两宫听着赵煦的描述,面色变得潮红。 太母车、圣母梭! 若官家所言为真,那么她们两人的历史职位,那是奔着嫘祖去的! 嫘祖教公民养蚕抽丝,永垂青史,受百世祭奠! 她们同样可以因太母车、圣母梭,永垂不朽! 可问题是…… 她们还是没有念清楚,官家为何放着好端端绫锦院这么好用的机构不用。 非要将之集出去,百万贯不是钱吗? 赵煦看出了两宫的疑虑,道:“邓学士在经筵上,讲过盱江先生之言,曰:先王之法,其所以有世界而民不富者乎?孔子谓: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 “管子有言:仓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然则民不富,仓廪不实,衣食不足,而欲教以礼节,使之趋荣而避辱,学者皆知其难也!” “故此,为君者,需使民富,唯民富方能国强!” “古之圣王,皆藏富于民!” “司马相公也曾言:世界之财,官府得多,则民得少,民少则世界难安!” 赵煦再次抬出了李觏、司马光的牌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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