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上,气温格外的低,为了保暖、御寒,福宁殿的门窗都开端被关死。 同时室内的暖阁,也开端启用。 这进一步导致空气不畅通流畅。 所以,在八月下旬的时候,赵煦就住进了向太后的保慈宫,那个专门给他准备的东阁寝殿。 全新装修的保慈宫,没有水银,也没有朱砂。 全部材料和家具,用的都是纯自然的安全产品。 所以,赵煦在这里睡的格外舒坦。 加上气象冷,他也有些恋床,故此,他起的比炎天要晚的多。 经常要辰时事后,才会醉来。 今天也不例外。 当赵煦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向太后,也注意到了向太后的神色,有些哀痛。 “母后……”赵煦看向向太后:“发生了何事?” “六哥……”向太后感喟一声:“今日早间,司马光薨了。” 赵煦叹了口气,对此,他今天就曾经有预料了。 “庆寿宫已下诏辍朝三日以示哀。”向太后说道:“故此,今日的朔朝已罢。” 赵煦道:“有司可说过,如何给相公死后哀荣?” “吾正要与六哥说此事。”向太后看着赵煦,道:“庆寿宫太皇太后言,可循故事,赠太子少保或者太子少傅,追封国公,赐神道碑……” “只是如此一来,先帝如何交代?” 元丰七年,先帝可是公开说过,要用司马光、吕公著为师保,以为托孤顾命大臣。 这就是等于许给了司马光、吕公著宰相的位子。 现在,司马光未及拜相就去世。 这就让向太后,有些忐忑了。 赵煦沉吟片刻,对向太后道:“母后所忧,儿也有着同虑。” “皇考的托孤顾命之臣,哀荣还是应该给高一些的。” 虽然说,司马光在今天,对赵煦再三请求,不要对他进行超规格的追赠,一切从简,从故事。 但赵煦怎么能让他如愿呢? 不将司马光架起来,怎么让世界人相信,他这个天子对司马光是充满尊敬、敬重的? 不这样做,将来怎么高举司马光的大旗,将那些激进派开除出司马光学生、门生、故旧? “司马相公,乃是皇考所遗朕之元老!” “其道德世界无双,品行誉满世界!” “儿听闻《礼》曰:微之显,诚之不成掩也!又闻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 “司马公一生,诚哉斯言!” 赵煦说着,眼睛就微红起来:“今公辞世,朝廷益当重表其德,以彰世界之风!” 向太后点头:“正该如此。” “司马相公生前未能拜相,吾已有愧于先帝,若死后哀荣也不能重益之,吾无颜睹先帝……” “只是……”向太后顿顿:“六哥,该如何支配司马相公的哀荣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司马光死时,只是门下侍郎,寄禄官还卡在正议医生上,爵位也只是开国公。 按照制度,追赠侍中、太子少保、太子少傅一类的荣誉性官职,追封国公,已是极限。 了不起,追赠的官职高一点。 加一个太子太傅就曾经是极限了! 就这,都有一些顺序性的问题,因为司马光生前,并没有加太子少保、太子少傅一类的职衔。 一下子加到太子太傅,都是超规格了,会让人议论的。 至于司空、太师、司徒这样的三公追赠,就不要念了。 这是只有宰相或者曾担负过节度使的重臣,能力有的。 赵煦念了念,道:“母后,不如这样……” “儿听说,过去国朝宰相,名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如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已罢,不如将之作为赠官,用以追赠司马相公。” 向太后听着,眼睛亮了起来。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本就是宰相,元丰改制罢之,不再设置,用来追赠一位在朝,力度刚刚好。 这也算是变相实现了先帝的旨意支配。 “而皇考曾言,要以相公为朕师保,相公在朝年余,虽卧病多时,然其敦敦教导,儿是记在心上的。” “司马相公,既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自可再加太子太傅、太师衔,以彰其德!” “其子司马康,守制之后,起复之时,可循宰相子故事,由吏部注阙。” 司马康,自然有进士功名在身——他是熙宁三年的进士。 和叶祖洽、蔡京、陆佃、上官均等人是同年。 向太后听着,异常欢喜的颔首点头:“六哥所言,甚为合理。” 她现在只念如何完成自己丈夫的诺言。 于是,向太后道:“此事,却需说服庆寿宫太皇太后。” 赵煦道:“母后宁神,太母那边,儿臣去说就是了。” 太皇太后不成能在这個事情上,设什么障碍的。 她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司马光,现在司马光也曾经死了。 按照大宋的游戏规则和传统,人死债消。 再多的恩怨,在一个大臣死后,就该烟消云集。 何况,她还很好面子。 事情,也如赵煦所料,他亲自到了庆寿宫,劝告一番后,太皇太后也没有再坚持反对,直接同意了赵煦的支配。 于是,旋即下旨给礼部,并命礼部,依照旨意,召集百官,商定司马光的追封爵位和谥号。 …… 隔日上午,文彦博被自己的族人抬着,到了昭庆坊前。 整个昭庆坊,此时曾经完全缟素。 司马光生前的朋友、故旧和门生,纷纷前来吊唁。 当文彦博出现的时候,全部人自动避道,拱手而拜。 他是太师、平章军国重事,连宰相在他面前,都要执礼,每次入朝,都是宰执起轿子的元老重臣。 自然,他也有着和宰相一样的威权——百官避道,群臣礼敬。 文彦博的轿子在司马光宅前落下。 文及甫连忙上前,搀扶住自己的老父亲。 而在司马光门口,迎客的范祖禹,也急速上前来驱逐:“晚辈睹过太师……” 文彦博看了看这个年青人。 富弼、司马光都很喜欢的年青人。 他微微颔首,便在范祖禹的引领下,步入宅邸,进入曾经装扮好的灵堂前。 他看着灵堂中,那司马光棺椁前,立着的神主牌。 “君实啊……”他叹了一声,上前一步:“你与老夫,订交数十年。” “古人云:与小人交,如入芝兰之室。” “老夫深有此感!” “君实且宁神去吧……汝之子孙,老夫会代汝看顾的……”老太师低声呢喃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灵堂上的人都能听清楚。 只是,在这些人中,一些人特别是生悉洛阳情况的人,都在心里面不息吐槽。 “文太师,不愧是文太师啊!”更有人在心中阳阳怪气:“司马相公在时,曾多次登门拜访,太师却避而不睹!” “相公卧病时,也只派了子嗣上门探望。” “如今,相公薨逝,太师就亲自上门致哀了。” 谁不晓得,如今宫中官家,曾经下诏,要按照宰相的规格,处置司马相公的丧仪? 还特别下旨,追赠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并命有司,高规格的评价司马光相公一生的成就。 这个时候,文太师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和相公又是知己了! 呵呵! 文彦博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些看着他的异样眼神,走到跪在灵前哭泣的孝子司马康和孝孙司马植面前。 “公休,节哀。”文彦博沉声道。 “多谢太师前来祭奠先父。”司马康,规规矩矩的给文彦博一拜,嘶哑着声带,有些衰弱的说道。 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虽非司马光夫妇亲生,却真的将养父养母,视作亲生。 当年,养母张氏去世,他居丧守孝之时,几度伤心昏厥。 如今,司马光去世,他内心的伤痛,更是无以复加,底子没有心思和功夫去念其余事情。 文彦博看着司马康,叹道:“公休,莫要太甚伤心。” 他看向司马康死后跪着的那个孩子,提醉这个傻孩子:“当要为子嗣考虑,不成让君实失望。” “诺!”司马康再拜:“太师教诲,晚辈铭记在心。” 在司马光府邸,停留了片刻后,文彦博就在其子文及甫的搀扶下,走了出去,他还要去都堂,关心一下,都堂宰执对司马光一生的评价。 司马光去世了。 嘉佑期间相生的老人,曾经所剩无几。 朝中更是只剩下了冯京、韩绛、吕公著、苏颂。 这让他难免唏嘘、感慨。 …… 在大宋,给大臣议谥,是有顺序的。 起首是去世大臣家属,上书朝廷,请求赐给一个谥号,这是请谥。 朝廷批准后,交太常礼院拟谥,太常礼院,拟定出一批符合该大臣生平的谥号,上报都堂,这交然后都堂集议、讨论,选出几个适合的上奏宫中,这叫定谥。
最后宫里面的天子再从这几个谥号里,选一个赐下,这是赐谥。 普通来说都是这么个流程。 不过,这里面有许多暗箱操作的处所。 太常礼院的官员,就经常靠着这个,狂吃去世大臣家属的利益。 而普通的家属们为了给自己的先人捞一个好谥号,只能捏着鼻子任由这些家伙讹诈。 不过类似司马光这样的在朝重臣,是直接跳过了前面两个步骤的。 不必要请谥,也不必要太常礼院的人来拟谥——他们的咖位不够,没有资格。 能评价宰执的,只能是另一位宰执。 听说文彦博来了,韩绛和吕公著,急速领着其他在朝出迎。 等他们将文彦博,迎到都堂的大厅,请他上座后,文彦博就直接直言不讳的问道:“诸位宰执,司马君实的谥号,议得如何了?” 韩绛道:“不瞒太师,我等正在议。” “嗯?”文彦博眼睛一瞪:“有坚苦?” “不瞒太师,确实如此。”韩绛不动声色的答道。 “有何坚苦啊?”文彦博眯着眼睛,扫着在场的这些宰执,整个人的气场完全放开,瞬间就让许多人感到到压力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一些年青人才念了起来。 这位老太师可不但仅是一个致仕赋闲在京养老的老臣。 他还是一位曾在御前,直接说:陛下乃与士医生共治世界,非与公民共治世界的强势人物。 关键是,他说了这个话后,一根毛都没有掉过。 先帝依然重用他。 韩绛不动声色的道:“官家禁中曾语太后:《礼》曰:微之显,诚之不成掩也!又闻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 “故此,我等宰执,以官家之语,拟司马君实之谥。” 文彦博自晓得这个事情。 他看向韩绛,道:“官家既有此意,尔等宰执,照此议定便是有何难处的?” “依老夫看,司马君实生平治学严谨,有经天纬地之文章,有道德博闻的名声,其一生明净,世界知名,志向始终,未曾为之坚定!临终以仕宦所得,尽馈于父老,可谓无私!” 他说着,就直勾勾的看向韩绛。 谁都晓得的,司马光生前的追求是什么? 为什么定不下来? 吕公著这个右相肯定不会拦。 唯一会拦的,就只有韩绛这个左相了。 韩绛眯起眼睛:“自古,谥乃行之迹也。” “官家固欲美谥之,但我等大臣,却不能不顾世界议论!” “当初,夏文庄仁庙初欲谥文献,群臣非之,再改文正,群臣再非,终为文庄。” 说到这里,韩琦就看向文彦博:“太师难道连此事也记了吗?” 文彦博呵呵一笑,他和韩绛,都晓得彼此话中的意思。 他来这里,就是来给司马光争一个好谥号的。 并且,这个谥号,司马光生前一直在追求。 而韩绛则不念给。 因为韩绛说了——谥,行之迹。 是一个人一生的总结。 而他不认为,司马光配得上那个谥号。 于是,就举了夏竦当年的事情往返敬文彦博。 真是岂有此理! 只是,韩绛哪来的胆子? 他今天做这样的事情,不怕将来他死后,也被人在死后名上为难吗? 除非…… 文彦博眯起眼睛来。 他看着韩绛,念着韩绛透露给他的内容。 禁中官家语太后——《礼》曰:微之显,诚之不成掩也!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 前一句,语出礼记中庸篇,后一句,出自诗经.大雅,也被礼记所援用过。 两句话连在一起,一般的解释应该是异常正面的才对! 那为什么,韩绛非要拦着?不肯给那个谥号? 有什么事情,是被他疏忽的吗? 这样念着,文彦博就问道:“那么,都堂诸公,都拟了些什么谥号?” 韩绛轻声道:“老夫以为,司马君实一生,治学有成,资治通鉴一书,旷古烁今,可谥之曰:文!” 文彦博顿时怒目圆睁的看向韩绛,感到自己被挑衅了。 因为在大宋,单谥在凡是情况下,是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委婉的攻讦或者是朝廷对这个大臣的死,底子不器重,甚至很轻视。 因为有两个前例——仁庙时,曾念给一个叫王沫的小官谥文,而这个官员死时的官职甚至不够赐谥的标准! 第两个例子,同样发生在仁庙期间。 在朝陈执中去世,当时最初掌管议谥的是韩维,韩维素来不喜欢陈执中,所以给他定了个‘荣灵’的谥号,这就是指着鼻子骂他了——宠禄光大曰荣,不勤成名曰灵。 掌管定谥的太常寺,觉得韩维太激进了,做人要友善一点,所以给改了一个‘恭’的单谥——不懈于位曰恭。 这也算是恶评了。 然后,当时的判尚书考功官杨南仲,觉得太常寺这个恶评,太不委婉了,所以将单谥变成了双谥,加一个襄字,以恭襄报了上去——所谓襄,谥法云:因事有功。 这个人对大宋还是做了那么一点孝敬的! 当然,放在恭襄的语境里,这个孝敬很可能就是指的他死了这个事情。 最后,报到仁庙那里,仁庙感到杨南仲还不如不加那个襄字呢。 于是,最后定下来的就是谥恭。 陈执中,今后就是陈恭公了。 所以,在现实来说,在大宋单谥是不如双谥的。 这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看看历代赵官家那又臭又长的谥号就晓得了。 同时这也是一个很俭朴的数学题——字数越多,功劳越大,美名也越多。 所以,韩绛给司马光按的单谥,在文彦博的理解中,等于是不装了,奸臣自己跳出来了! 韩绛看着文彦博的神色,道:“太师不要急。” “谥文也没什么不好。” “韩文公,文起八代之衰,为世界表彰至今,可谓佳话!” “此外,孔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 “司马君实以‘文’为谥,并不伤其佳誉。” “何况,老夫也只是一个提议。” “太师若是有异议,可以上书官家,直抒己睹。” 文彦博看着韩绛,有恃无恐的模样。 内心的迷思更多了。 因为,很显然,韩绛是不成能糊涂到这个模样的。 给司马光一个单谥? 别说官家了,朝臣们是绝不会答理的。 尤其是吕公著、范纯仁、吕大防还有他、冯京、孙固等旧年的旧党大臣们,没有一个会同意。 所以…… 考虑到韩绛马上就要致仕这个事实,这就不得不让文彦博疑惑,韩绛是故意,故意在这里当小丑,扮恶人。 这样念着,文彦博就哼了一声,道:“若是如此,老夫自会上书。” 他看向吕公著:“右相以为呢?” 吕公著安静的说道:“吾也已拟好了给司马君实的谥号。” “嗯?” “文忠!”吕公著淡淡的说道:“君实,有经天纬地之学,有道德清正之名,有爱民之心,有惠礼之行,谥文,恰如其当。” “而其危身奉上,不辞艰险,可曰:忠也!” 文彦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韩绛故意提出单谥文,或许还能用攻击报复解释——司马光生前,没有给过他一次面子。 所以,他在致仕前,故意恶心一下司马光虽然很不感性,但不是没有可能。 究竟,万一他抱着自己都要致仕了,不如爽一爽的念法呢? 可吕公著拟的这个谥号就…… 文忠? 也算是个美谥吧。 也算符合司马光生前的作为吧——哪怕他为在朝,有八个月在家里卧病。 但就问你,他是不是不辞艰苦,罹病入京,为少主辅政?是不是在病中都在忧心国事、民生? 可是,司马光念要的谥号,他自己虽然没有说出口。 但谁不晓得啊? 就是文正! 所谓文正,乃仁庙朝时,为避讳仁庙的名字,而从文贞悔改来的。 谥法曰:明净守节曰贞,行明净,执志固也。 又曰:不隐无屈曰贞,坦然无私也! 对大宋而言,文正是仅次于忠献的美谥。 但对司马光而言,文正是他一生的追求。 不能谥文正,他的一生就是失败的。 吕公著与之订交数十年,怎么连这个都不晓得? 除非…… 文彦博念到了一个可能,默默的不在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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