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元年四月壬子。 “敕:士医生,世界之表率,乃以道德望进。故习俗厚而朝廷尊,经术用而名器重!具官吴安持,故宰相之子,自弃圣人仁恕之教,历事四方,不恤公民疾苦!朕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孔孟之教,在此中矣,怎样不修?可,吴安持勒停,着太学支教,以叙圣人之教。” 吴安持听着那个在他面前,顿挫顿挫的念着敕书的内臣的声音,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回事? 我爹的门生故旧呢? 你们给我说句话啊! 推小侄一把啊! 文太师、司马侍郎、孙学士、张节度…… 救救孩子! 然而,无论吴安持内心如何吼怒,那个读完敕书的内臣,都只是冷冷的盯着他:“具官吴安持,还不谢恩?” 吴安持没有举措,只能乖乖的磕头:“臣,安持拜谢天恩!” 吴安持这边领了旨意,那边就有着禁军上前,对他说道:“吴知州,请吧。” 太学那边,在今天早上就曾经得了旨意。 管勾国子监公事许将,曾经将学舍清扫出来了,就等着这位大宋第一位,进入太学接受圣人经义再教育的宰相之子入读。 殿前司也循了郭献卿故事,挑撰了精干人马过去。 吴安持高扬着脑袋,拿着敕书,被禁军们押着向外走去。 …… 国子监。 官厅在汴京敦教坊中,元丰改制之后,其下掌国子、太学、武学、律学、算学之事,并权摄世界州郡州学、县学,算是大宋最高等级的教育机构。 属于原始的教育部雏形。 其不但仅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雕版印刷部门和发行部门。 还拥有一个庞大无比的图书馆——国子监书库。 此中藏书数量,仅次于皇城的崇文院。 据说,在国子监书库,曾有人找到过,曾经被认为失传了数百年的孤本、古籍。 当今天子即位后,诏以国子监,世界储才之地,于是赐宫中典藏之珍宝,以为世界学者临摹。 于是,出王羲之等人真迹、拓本于国子监书库,供国子监、太学诸生进修、临摹。 今年更出兰亭集序的定武本和无缺本两个宫中典藏的拓本。 于是,国子监书库,也就成为了世界文人打卡的热门地点。 每有文人入京,总要念方设法的进一次国子监书库。 但很少有人晓得,在国子监书库的深处。 这墨香书库之间,有着一个寂静、清幽,人迹罕至的处所。 这里就是郭献卿的读书之地。 一个为了他量身打造的处所。 此刻,郭献卿正拿着一本厚厚的《礼记》,持着毛笔,一个字一个字的缮写着、进修着。 没举措! 他马上就要迎来一次月考了。 按照制度,他这个驸马都尉,在国子监一月一考。 稽核成果,直采取入磨勘。 一次不合格,就加磨勘一个月。 换而言之,也就意味着,他的‘进修期’要延长一个月。 所以,他只能拼命进修,每天都沉溺在圣人经义的海洋中不成自拔。 久而久之,这位驸马都尉,竟然养出了几分儒雅气质,就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了。 这就不得不说,真是个奇迹! 郭献卿正读着书,门外却罕睹的出现了喧哗声。 他抬起头,竖起耳朵。 就听着在他旁边的一个小院子的门,仿佛被人打开了。 然后就听到一个生悉的声音说道:“吴知州,且在此待着吧。” 郭献卿放下手中的书,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终于……”他低声呢喃:“有伴了!” 那个坐在他上首,不苟谈笑的国子监讲书,在这个时候瞪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驸马,读书要紧!” 郭献卿顿时缩了缩脖子,赶紧低下头去,看他的书。 他可不敢得罪这位老讲书——人家在国子监里的资历,老的可怕,听说早在仁庙嘉佑年间,就已在国子监里讲学了。 最要命的是——他乃是官家钦点的驸马都尉教谕。 乃是他郭献卿的教员。 这是有圣旨认可的。 所以,老讲学拥有一切处置他郭献卿的权力。 包括但不限于罚他抄笔记、清扫卫生以及……肉罚。 刚入此地的时候,郭献卿就没少被罚。 甚至还被打过好几次屁股。 搞到现在,郭献卿在这位老讲学的棍棒教育下,甚至学会了清扫卫生,洗衣服…… 每天他的书房和寝室,都是干干净净。 只能说,人呐,真的要靠环境来好好磨炼。 …… 吴安持带着自己的那几件衣服,被人送进了这间简陋到让他满身不舒服的小院子里。 院子小的不幸,也就是几间竹木搭起来的房子。 此中一间里,放着一张俭朴的木床,床上随便铺着一条被褥。 此外,就是在书房里,还放着一张桌子,一条椅子,一块屏风。 舍此之外,就没什么家具了。 至于下人? 吴安持抬起头,看向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管勾国子监公事许将。 他晓得许将。 他的泰山王安石的门生! 许将冷冷的看着吴安持,眼中满是玩味的神色。 作为王安石学生,许将可能在一些处所和王安石存在一些学术和政睹上的冲突。 但在忖量上,在传承上,他们师徒一体。 许将对王安石的爱戴和崇慕之情,更是鲜有人能及的。 自然,许将很讨厌吴安持。 甚至可以说对吴安持恨之入骨! 原因? 恩师王安石的爱女,那个往日新学门人眼中的白月光,自嫁给了吴安持,全日以泪洗脸。 “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意应怜我亿家……” “极目江山千万撼,依然和泪看黄花!” 许将在心中念着,那首恩师之女,含泪所写的《寄父》,眼神之中的杀意就又多了几分。 于是,他冷冷的看向吴安持,道:“吴知州,奉旨意,从今日起,知州便在这国子监书库之中,潜读圣人经义。” “太学每月一考,凡需两十四考皆优,方可得叙复之用。” 这是和隔壁郭献卿一样的待遇了。 在这里,必须读也必须学圣人经义。 逐月稽核,一次不合格,就顺延一月。 两十四个月下来,五经必须通读合格,同时还必须写出一篇符合标准要求的文章,能力算结业。 吴安持听着,吐了吐口水,问道:“管勾,下官能否睹家人?” “能否让家人送些东西来?” 许将露出一个光耀的笑容,看着吴安持的脸:“知州以为,这里是什么处所?”
“此乃圣人经义之地!” “此乃天恩浩荡,允知州恩典之地!” 还念睹家人? 还念要家里面送东西? 当这里是什么处所了? 要不要再送几个歌姬进来,陪你花天酒地? 吴安持被许将怼的支枝梧吾,只能低下头去。 “管勾……”他张了张嘴:“那下官日后生活起居,如何是好?” 许将咧嘴一笑:“每日三餐,太学自有配送。” “标准宫中早定。” 嗯,一日三餐,有荤有素,是不会饿着人的。 当然,念要有什么美食?那就是念多了。 “至于卫生洒扫?”许将微笑着:“一屋不扫,何故扫世界?” “知州在此读书期间,这院落之中,须得干净整洁,每日都市有人抽查,但有不净,自有惩处。” “知州的家人,每隔五日,可入此探视一次,每次可停留一个时辰。”许将补充说道。 吴安持听着,整个人都傻了。 许将却继续道:“舍此之外,知州在此一切起居,皆当以读书为上。” “圣人经义,渊厚无贫,知州当潜心于此,好生体会。” “这可是官家恩典,更是朝廷对知州的敬服!” 还真是如此! 这个事情,自从传扬开来,舆论就是一片叫好。 哪怕是旧党的士医生们,也是纷纷点赞。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所谓的‘入太学再受圣人经义教化’,是一种变相的软禁、编管居住。 但,这个名头比编管居住好听得多了。 保留了士医生的个人体面和尊严,同时也维护了士医生这个群体的颜面。 整个进程,更是温情脉脉。 配套措施,则是充满了人文关切。 同时,对士医生们,特别是那些古板守旧的士医生而言。 一个犯错的,违背了圣人教化的大臣,天子竟然没有废弃他,反而将之送到太学,接受太学再教育。 这是什么? 这是爱啊! 天子对大臣的敬服,充盈此中。 真真是可以冲动上苍! 在这些人眼中,吴安持应该感恩戴德,并且在这里头悬梁,锥刺股,日夜苦读圣人经义,一日反省三次自我。 只有这样,能力稍微报答一点天子的恩情。 他但凡有一点懈怠,有丝毫迟疑,都是对天子恩情的亵渎! 欠妥人子,应该被开除出人籍! 总之,吴安持在太学接受至少两年的再教育,现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接下来,他是做当代的周处,来一个浪子回头。 还是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一个屡教不改,狼心狗肺,枉顾天子恩德的混账,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吴安持耷推着脑袋,看着他眼前的一切,心中无比绝望。 他是宰相之子,从小锦衣玉食。 那里自己一个人住过? 更不要说,还得让他自己清扫卫生,自己照顾自己了。 只是念念,他都有些绝望。 “娘啊……” “念念举措,救救孩子吧。”吴安持在心中祈祷着。 他现在只能指望,他的母亲李氏,能够入宫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给他求情,让他可以早点回家了。 …… 两日后,内东门下。 李氏穿戴着整套的命妇服饰,焦急的等待着。 很快,太皇太后身边的尚宫王氏就出现在她面前。 “夫人……”王氏对她歉意一礼:“两位娘娘请夫人回府……” 李氏停住了。 她看着王氏,急速问道:“太皇太后和太后,今日很忙吗?” 王氏摇摇头。 “夫人应该知晓的。”王氏道:“贵府郎君,是获罪于世界。” 这个事情,现在曾经有了盖棺定论。 并且是经过了三省用印,有太师文彦博背书的定论。 连敕书都曾经下发,布告了世界。 吴安持,不学圣人仁恕之教,天子以其宰相之子,故爱之,乃送太学受圣人经义熏陶。 待其悔改悔改,仍为国家大臣。 任谁也跳不出刺来。 更不要说,这个决定本就是两宫采纳了官家建议后做出来的。 老实说,两宫肯派人来解释一下,曾经算是很给李氏这个故宰相遗孀面子了。 李氏顿时便流起了眼泪。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晓得? 她今天早上才去太学看过的。 她的宝贝好大儿,吴安持现在一个人,被关在太学那孤冷清寂的小院子里。 睹了她是鼻涕眼泪,纷纷流下来,不息恳求着她,求她救救。 还告诉了她,今天晚上太学送去的饮食,又冷又硬,底子吃不下去。 李氏听的,心都碎了。 “夫人……”李氏没有举措,只能从袖子里,掏出一迭厚厚的交子,就要递给劈面的人,恳求着:“还请夫人在两宫慈圣面前,替老妇人美言几句。” 王氏看着那一迭交子。 她确实很喜欢交子。 可她不敢拿! 宫里面的态度很坚决的。 吴安持必须在太学,接受完整的圣人经义再教育、再熏陶。 他必须变成一个对大宋世界社稷有益的人。 一个中庸、笃学、仁恕的小人。 就像郭献卿! 看看人家,现在多懂事! 听说上个月太学稽核,郭献卿拿到了中上的考语。 在大宋这样的社会,中上的考语,实在就是上上——因为中庸,不成能给人上上的考语。 宫中太妃听说了,异常利落索性,亲自到了两宫面前谢恩,魏国大长公主还替代驸马给官家上了谢表,直说是‘君恩如海,难以报偿’,‘君父再造,赐臣新生’。 多长脸啊! 现在,你们吴家才哪到哪? 好生反省,好生反思吧。 李氏看着王氏的神色,叹了一口气。 她念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在这京城之中到处碰壁的遭遇。 文家、张家、孙家、韩家、吕家,都不肯睹她,就算睹了,也是顾摆布而言他。 “看来……” “只能指望王家人了……” 她念起了远在江宁的亲家。 现在,能够上书替她的好大儿求情的,也就只有在江宁的亲家王安石了。 可王安石会替她儿子求情吗? 李氏不晓得,但她只能这样做。 实在不可,就强令王氏回江宁,跪到半山禅院去。 王安石再是我行我素,也不得不动容吧? 好像今天那一章,编辑帮我改了? 我在后台看是这样。
《我在现代留过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历史穿越类型的网文小说,妙笔阁小说网(www.miaobigexs.com)转载收集我在现代留过学最新章节,欢迎各位书友收藏加关注,追书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