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婆呀……”
“她是个假讲究的老太太。”
“妈妈，啥假讲究啊？”丫丫不懂。
究竟村里人，每天尽管穿暖，谁会讲究？更不会假讲究。
“就比如说，丫丫今天跑出一身的臭汗，要是被你外婆看到了，她就会说，女孩子不成以这样的，女孩子就应该香香的。
比如说，穿紫色的上衣就必然不能配红色的帽子啦，又比如说穿衬衣就必然要穿高腰的裤子啦。”
谢晓娟一边说，一边回忆起母亲，嘴角露着笑意。
当然了，这是在以前，后来世事变迁，经历那么多事，缱绻病榻的小老太太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等妈妈回来给你带蝴蝶酥回来。”谢晓娟笑着道。
“妈妈，啥是蝴蝶酥啊？”
“是你外婆以前最喜欢吃的糕点。”
母女两人，一问一答，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明天不上班，谢晓娟难得睡了个懒觉，一念到马上就能回到离开多年的家了，她第两天醉来脸上都挂着笑容。
她伸手去摸床底下的钱。
那个钱是今天绉雅倩给她的，她自己又添了几百，计划一起带回娘家。
她晓得刘峰和他那个妈是个什么样的德性，平时都是把钱放在店里，必要几就拿回家几。
可是……
谢晓娟摸着摸着，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此时丫丫也醉了，看睹妈妈脸色有些奇异。
“妈妈，你咋了？”
“刘峰！”
谢晓娟的迟疑只是一秒，下一瞬，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往外头去。
她还是低估了。
低估了刘峰和他妈的无耻。
此时刘峰正在地里干活儿，只睹谢晓娟迈着大步冲了过来。
“刘峰，我的钱呢？”
谢晓娟气到了顶点，音量不成控制地拔高，周围都是干活的乡亲们，听到这声音，纷纷放了手中的活儿，往这边打量着看热闹。
刘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质问，脸上有些挂不住。
“啥……啥钱？你说啥？我听不懂。”
“你还在这里跟我装傻？”谢晓娟的声音越渐大了起来：“五百块钱，我今天晚上拿回来放在床底下的，要不是你，难道家里进贼了不成？”
“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晓得。
瓜婆娘，你睡迷糊了，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刘峰！”
谢晓娟直接扯着个嗓门喊了起来。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装相？是不是要我报警啊？是不是要我找警员来啊？
那是我回娘家的钱啊，你快给我啊。
刘峰……”
她曾经买了午时去市里的车票，再不拿到钱就来不及了，气急攻心，她直接上手去抓刘峰的衣服。
她曾经忍了太久了，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委屈在这个时候爆发，她只恨不能推着眼前的汉子同归于尽。
“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啊你？
你平时用我的钱也就算了，你现在连这个钱你也拿，你还是不是个汉子啊？
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一个人？
你还给我，你快还给啊……”
刘峰也不晓得是心虚，还是这么多人看着，这一次，竟然没有还手。
但是一旁的刘老婆子看睹了可就忍不了了啊。
这个谢晓娟敢对她儿子下手了？这还了得？
只睹刘老婆子将手中的锄头一扔，直接就冲了过来，一把将谢晓娟推开，叉着腰，像是老鹰护小鸡一样将刘峰护在死后。
“你那个钱，是我拿的。”她道。
“什么？”
谢晓娟被推出去几步远堪堪稳住，就听到了刘老婆子的这句话，回过头来看向她，眼睛里曾经是猩红一片。
“你拿我的钱？你凭什么拿我的钱？”
“笑话。”刘老婆子却是丝毫不怵。
“什么叫你的钱？你现在嫁到刘家来了，那是刘家的钱！我念拿就拿，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你……”
谢晓娟咬了咬后槽牙。
她现在懒得和这些人吵，长出了一口气，只道：“你把钱给我！”
“不给！”
刘老婆子一口谢绝：“你还好意思了，说好了挣的工资都要上交，结果背着我们偷偷藏私房钱，要不是我多长了一个心眼，我到现在都蒙在鼓里呢。”
刘老婆子就发明这段时间谢晓娟舛讹劲儿，又是买衣服，又是做头发的，今天她特地让刘峰找找，看她有没有猫腻。
呵，这一找，还真被她找出来了。
“那是我回家的钱！”只听谢晓娟大声道。
她终于憋不住，猩红的眼眶，一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回家？
回啥家？
你嫁人了，刘家就是你的家！
哪个女人嫁了人了，还天天念着往娘家跑的？
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怎么念的，你早就嫌弃我们家贫了，这段时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念干什么呀？
念回去让你那个妈给你找汉子，你念偷人呐？
你这个下贱胚子，结了婚一会儿念读书，一会儿念回去，你从来都没安生过！”
刘老婆子毒辣地咒骂着，不像是骂自己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儿媳妇，倒像是骂哪个血海深仇的对头。
一旁的乡亲们都看不下去了。
“喂，我说刘妈，你这就舛讹了，嫁给你家了又不是卖给你家了，你家晓娟够可以的，成婚这么多年了才念着回一趟娘家，你就让她回去吧。”
“对啊，你家晓娟又能干，又勤快，多好的媳妇啊，你这么骂人家多难听啊。”
“就是啊，人家挣的钱都交给你们了，你们也不能全把钱攥在手里，人家有个急用的时候都不给，往后谁还交给你啊。”
“就是啊，就是啊……”
周围全都是附和的声音。
“要我说啊，刘家就是不知足，那些要跑的知青早就跑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
“他们家原来就苛待媳妇儿，你看以前，把人家晓娟打成这么样了。”
“嗨，那刘峰压根儿就不是人，你们不晓得他呀……”
刘老婆子真是没念到，大家乡里乡亲几十年，竟然都胳膊肘往外拐。
她听下去，却是没有一个向着她说话的。
眼看着事势时事不妙，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里，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哎呀，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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