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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里烛火惨淡,沉闷湿冷的气息让人感到空气都是不流动的。
沈知蕴背靠石墙,隔着衣服都能感到阳冷冷的温度传到背上。
狱卒扔进来两套囚服,让这两人换上。
沈知蕴盘腿而坐,衣服就放在她面前,她瞅了一眼,灰白脏旧,不禁蹙眉。
劈面牢中顾晗书用两根指头捏起衣服的一角,揪起来在空中抖落了两下,囚衣与囚裤并不连着,囚裤被甩到地上,荡起地上的一股尘土。
“邵熙?邵熙!”顾晗书把衣服扔到地上,往后一退,挥手扇着空中荡着的尘土。
邵熙送这两人来了诏狱就又回宫面圣去了,怎么可能有人理他。
狱卒可不敢制止这位大爷,朝廷之事他暂且还未听说,一天送来两个大人物,他在此处值岗,也不晓得是在折磨两位大人,还是在折磨他。
“邵熙是你爹娘么喊这么勤快,吵死了。”沈知蕴闭目蹙眉。
顾晗书走到铁栏处靠着,“我在诏狱一天,就得把邵熙当祖宗一样地供着一天。”
沈知蕴冷笑,“你不如把我当祖宗一样供着,兴许你还能早点出去。”
“出去干什么?我觉得这诏狱安静得很,比外面可好多了。”顾晗疏扒住铁栏,看着劈面的沈知蕴。
“现在外面两派指不定撕咬成什么模样了。”顾晗疏说。
“还不是拜你所赐。”沈知蕴睁眼但也不看他。
“哪是拜我所赐,杨世林贪权,终日担惊受怕,防着薛将军回京,内阁在他的撺掇下才主推互市。”顾晗疏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沈知蕴,但沈知蕴盘腿而坐垂着首,仿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喂!沈知蕴!”顾晗疏敲打铁栏吸引沈知蕴注意。
敲打声在诏狱中格外较着清脆,都有回声了。
“真把我当你祖宗叫了?叫魂呢。”沈知蕴扭头瞅他。
“我就不信你算不出来互市和出兵的利弊。”顾晗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吐出。
沈知蕴站起来走到铁栏前,“我算出来了呀,出兵劳民伤财,互市才是久长之计。”
顾晗疏冷笑,“放屁。你就在这儿装吧。”
沈知蕴看着他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既然你说此时局下,这互市与出兵利弊分明,陛下为何还在犹豫呢?”
为何还要听信首辅一言,为何纵容沈知蕴几日周旋?
因为皇上他,算不出来。
这话沈知蕴没有明说,顾晗疏却是听懂了。
陛下寡断,只要朝廷一直再吵,他就一直决定不了。
只是这话从沈知蕴嘴里说出来倒是奇怪,她向来规矩。
顾晗疏没有直接回答沈知蕴的发问,“还不是杨世林暗中搅局,你们内阁这些人,都是被他作结局。”
“我是被你推下的诏狱,你以为你是被我推下的诏狱吗?不,你是被杨世林拖下水的。我猜,他定是嫌你们内涵这些日子迟延时间,不够火速,给了你明令,让你不能不出此之策吧。”
顾晗疏猜得倒是分毫不差,沈知蕴如此激进,当然是因为杨世林背后施加的压力。
沈知蕴嫌他烦,“你都被关在这儿了也不能安生点,能不能别再说此事了,回头指挥使来审你,但愿你还能这么精力充沛。”
“我精力充沛?你才是闲得慌吧!”顾晗疏念起自己府中的事情,说话带了几分火气,“你撺掇李知乐带着一帮戏子去我府里搭戏,天天推着我母亲一起看大戏,整个院子都要被她们吵翻天了!亏你这些日子在朝廷上忙得转不过身,竟然还有这闲心去损坏别人家庭平和平静。”
顾晗疏不说,沈知蕴都快要记了,原来李知乐办这种事情这么靠得上啊。
嘴角轻轻勾起,“知乐成日里就爱看爱玩,她找下的梨园子当然是极好的。”
早在读书的时候,沈知蕴就晓得顾晗疏最烦听戏,于他而言,那些戏本子的故事都是扯蛋,偏偏还要敲锣打鼓唱一个荡气回肠,凡是听睹都汗毛竖立,心中烦躁。
顾晗疏冷笑,“等哪天沈大人出了诏狱,我定也让人搭上梨园子在门口敲锣打鼓恭祝沈大人喜得新生。”
“那就有劳世子爷了。”沈知蕴揖手。
顾晗疏睹这样激不起来沈知蕴,又说,“听闻沈老夫人这些日子从老家带回来不少人,沈大人好福气,满园春色。”
沈知蕴又揖手,“过谦了过谦了,我无福消受,也就留下了两人。”
顾晗疏微微睁大了眼眸,“你把人留下来了?”
沈知蕴一个女子,留下两个女子,这是干什么?还嫌自己伪装得太好吗?
“昂,满园春色不敢念,一个两个难道还不准了吗?顾世子管的忒宽。”沈知蕴转身走向牢里的被褥处,蹲下贴手摸了摸,被褥潮湿。
顾晗疏睹沈知蕴转过身,心中不悦,又找事情,用脚勾起扔在地上的囚衣,使唤狱卒,“你,去给我再找两件囚服来。”
那名狱卒还不晓得两位大人犯了什么罪,睹这两人关了诏狱还有心思在这里打骂斗嘴,心里不敢得罪,差人去拿了两件囚服送来,究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要干什么?”沈知蕴走到边上问。
“体验一下与世隔绝的模样。”说着顾晗疏眼光上下一打量劈面的沈知蕴,又说,“究竟沈大人睹我如眼中钉,还是不睹了好。”
沈知蕴不晓得他要做什么,瞅了自己地上的囚服两眼,喊狱卒,“你把我的这件也给他送过去。”
正好打发了这脏旧的衣服。
狱卒抽抽嘴角,按吩咐照做。
不一会儿两套囚服就送来了,顾晗疏手里拿着四套囚服,他把衣服扯开变成大片片布系在铁栏上,还很讲究的上衣系上面,下衣系下面。
四套衣服拆开挂起来,犹如挂了四个拆开的纸人,将外面的视线堵了一多半。
狱卒被这一番操作惊呆了,这还怎么监视犯人,可是顾世子入狱,看这架势,和来做客一样,半分恐惧都没有,他也不敢阻遏。
沈知蕴看着劈面,眼角抽搐,“你当招魂幡呢挂四块白布。”
每个处所都有专属的显眼包。
顾晗疏躲在帘子后面,“沈大人管的忒宽。”
沈知蕴深吸一口气,卷起自己那床潮湿的被褥,从两个栏杆中扔出去,喊狱卒,“你去沈府找人给我送套干净的。”
狱卒抽抽嘴角,不为所动,狱卒的命也是命。
沈知蕴从衣服内袋中拿出几枚银子,扔到狱卒怀里,要挟道,“今晚我要是睡得不踏实了,等我出了诏狱,你可小心得点脑袋。”
狱卒慌乱地接住银子。
好嘞。
“大人请稍等一些时候。”
狱卒支配别人去沈家找人,那人抱走了沈知蕴扔出来被褥,一出门就碰上了阮家两公子,阮信川。
阮信川在皇城司任职,属于邵熙直系手下,因为是阮侯爷的儿子,年纪不大,也能在皇城司跟着邵熙学学本事,职位也是另设的闲职——皇城司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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