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与恰尔托雷斯基亲王并无私交，不过关于他对两任沙皇的不雅点，在他刊登在《经济学人》的文章里确实能闻出一丝味道。” 亚瑟回忆着恰尔托雷斯基亲王的稿件道：“作为一位成长于俄国宫廷的年青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有意振作，但却又摇摆不定。他不像是他那不幸的父亲保罗一世那样威情冲动、喜怒无常，而受瑞士民主派推阿尔普的谆谆教诲，向往1789年法国的高尚理念。 然而，作为保罗一世的儿子，他又难以摆脱历代沙皇拓土开疆的传统本性的。他那明朗的蓝色眼睛，优美而矮小的身材，眉高额阔，双唇紧闭，全部这些都给人以精神充沛之威。 他体格壮健，又喜欢耀武扬威，这仿佛会促使他去完成叶卡捷琳娜两世对土耳其未竟之业，并借多瑙河的蹈沿波浪荡涤因无意中参与了弑父阳谋而至今不能记却的悔恨之情。” 塔列朗闻言微微点头道：“这番话还算客不雅，与尼古推一世相比，亚历山大一世除了天真烂漫的个性很招人喜欢以外，也晓得尊重欧洲的自然次序与现有原则。” 亚瑟问道：“您从刚刚开端便一直在提这个，所以到底什么是欧洲的自然次序与现有原则。” 塔列朗不急不忙的解释道：“所谓欧洲的自然次序与现有原则，就是每个国家的势力只能在其战略极限的范畴之内活动。最先意识到这一点的，是带领法兰西走向伟大的红衣主教黎塞留。 当年他在弥留之际就正告过路易十三：‘绝不要入侵荷兰，那只会让不成控的英国人壮大，是最大的蠢事。’ 对于当时的法兰西来说，保持自身职位的秘诀在于两点。 第一：不要过分削弱荷兰，让这帮海上马车夫成为牵制英国的助力，只要荷兰还在，法国的陆地霸权能力稳固。 第两：维持中欧德意志区域和南欧意大利城邦的分裂状况，只要阻遏他们的统一趋向，那么法国在欧洲的霸权就会稳如泰山。 然而不幸的，黎塞留主教为法兰西制定的方略被后面路易十四的短视给打破了。他联合英国击垮了荷兰人，冲破了法兰西的战略极限。如果仅在一两十年的范畴内不雅察，法兰西征服了荷兰，这看上去仿佛使得我们的国家势力得到了扩张。 但现实上，我们失去的要远比得到的更多，失去了荷兰人牵制的不列颠人一飞冲天，法兰西也就此失去了对于欧洲海洋的主宰职位。所以，从那以后，法兰西能够期望得到的，只剩下欧洲的陆地霸权。” 亚瑟听到这话，只是拿着汤匙搅动着面前的汤碗：“我不是外交官，所以您的这番话我不能深刻理解。但是从一位历史系大学生的角度来说，您的意见确实很有意思。不过，您把这些私人的小诡秘全都告诉了我，难道就不担心我转头把这段话带给我们的外交部吗？或者说，您很盼望我能这么做？” 塔列朗一挑眉毛抿嘴笑道：“亚瑟，一方面，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你在我看来可不但是个历史系大学生，我和你说这些也不完全是为了讲故事，并且我相信伱肯定能深刻理解。 但是另一方面，你又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我不认为你把这些话带去外交部，会对你们的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子爵产生何种影响。他对法兰西的仇视表情是根深蒂固的，与此同时，他还很忌惮奥地利在中南欧的势力扩张。 但令我奇异的是，他好像唯独不关心俄国人持续西进、试图控制东欧和西亚的国家战略。如果他担心撑持波兰会使得那里出现一个亲法政权，那么完全可以和我面临面的讨论这一问题。 既然比利时都能谈，为什么大家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波兰呢？他直到现在还不大白战略极限的概念，一个强大的俄国要远比一个强大的法国更骇人听闻。 他太关注战术层面的斗争极限，以致于疏忽了战略层面的竞和思维。你应该晓得，世界的中心永久处在欧洲与亚洲构成的这片大陆岛上，这是由于生齿、经济以及历史文化等诸多要素决定的。 而法国的战略极限就决定了，当法兰西强大时，我们能够控制的极限也只能局限于伊比利亚半岛、亚平宁半岛和德意志的平原。如果是比这更远的处所，即便法国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控，但这种脆弱的掌控也很容易被外力打破。 但是俄国就不一样，它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它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机遇能够在欧洲和亚洲同时建立大陆霸权的国家。” 亚瑟听到塔列朗这话，表情颇有些复杂的望着塔列朗。 先前恰尔托雷斯基亲王在《经济学人》上提出一个统一的普鲁士将会要挟欧洲次序，所以必需要维持波兰的独立以便于牵制它时，亚瑟就曾经对这个预言的准确性颇感惊讶了。 而现在塔列朗又当着他的面兜售起了‘俄国要挟论’，这让亚瑟不得舛讹这帮外交活动家的卓越眼光竖起大拇指。 不过，在认同塔列朗之前，他还是计划听听老瘸子阐发的具体原因。 亚瑟问道：“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塔列朗轻描淡写的评价道：“我这么说自然也是有根据的。虽然我与俄国没什么仇怨，甚至于还和他们的前任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有过一段不错的友谊，但是我的个人感情不能凌驾于事实之上。 在我看来，俄国的地缘位置和传统价值不雅就决定了，一旦俄国强大起来，它将成为整个欧亚大陆，乃至于全世界最不不乱的因素。 由于它的广袤河山，更是由于它的高纬度，使得它成为了世界上唯一一个既可以通过在科推半岛的军事存在要挟北欧，也能够通过波罗的海要挟中欧的德意志邦国，既能越过里海对奥斯曼帝国的达达尼尔和博斯普鲁斯海峡发起进攻，还能翻过高加索山脉袭击西亚的波斯王国的国家。 如果它的势力足够强大，那么甚至于坐落于阿尔泰山脉脚下的中亚地区和西伯利亚下方的远东地区也将全部处于它的掌控之下。更糟糕的是，它还通过白令海峡掌控着阿推斯加。如果它能把那处所开发起来，那么英国在北美的存在也同样得受到要挟。” 亚瑟听到这里，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您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不过在我看来，比起白令海峡的阿推斯加，帕麦斯顿子爵显然更担心英吉利海峡的另一头。”
塔列朗点头道：“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他对于法兰西过于防范，以致于记记了我们实在是能够互相合作的。在荷兰被打垮后，法兰西曾经彻底丧失了独自立宰欧洲的可能性。而大革命和之后拿破仑战争的损坏又使得我们在欧洲的陆地霸权岌岌可危。 而对于不列颠来说，你们并不谋求统治欧洲的陆地。比起扛着枪和大陆国家肉搏，你们显然更在乎保护自己的商业航线。所以，你们终究是要在欧洲找到一个可靠的伙伴进行合作，能力保证自己在欧洲的影响力不会持续下降。但是恕我直言，与俄国人合作的危险性显然要大于和法国合作。尤其，是和俄国的现任沙皇尼古推一世合作。” 亚瑟问道：“您从刚刚就一直在提那位圣彼得堡宫廷里尊贵的天子陛下，您的焦炙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 塔列朗拿起餐巾擦了擦手：“亚瑟，你是苏格兰场的警官，所以对欧洲的风云人物们不晓得也没什么，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对于能够摆布各国政策的家伙必须得了如指掌。所以，我相信你们的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子爵也一样。 尼古推一世和他的哥哥亚历山大一世比起来，目的更加领略、意志更坚韧、手腕也更加强硬与铁血。换而言之，他比亚历山大一世更沙皇。而不幸的是，他上台之初便爆发了十两月党人起义。所以这又让他的性格中多了一丝敏感与猜忌的成分。 同样是立志于维护君主专制制度，奥地利的梅特涅就远比这位沙皇陛下好打交道。如果不列颠不计划参与波兰问题，好吧，我接受。但是我在这里也念和你分享一个刚刚得到的小消息，这个消息也会帮忙佐证我的不雅点。” 亚瑟笑着问道：“保守这个消息会让您为难吗？” 塔列朗喝了口酒：“不，反正就算我不说，过两天你们也会晓得的。” 亚瑟眨了眨眼睛，暗示道：“那就费事您了，您的消息说不定会对我之后与内阁关于刺杀案的讨论起到一些帮忙。” “那样最好。” 塔列朗开口道：“我今天刚刚得到消息，奥斯曼帝国的埃及帕夏穆罕默德·阿里，因为不满奥斯曼苏丹没有遵守承诺将将叙利亚和克里特岛的总督头衔任命给他，所以打出了重修阿推伯帝国的圣战口号，并吩咐消磨他的儿子易卜推欣带领3万埃及军队兵出西奈半岛，直取巴勒斯坦和叙利亚。 如今，埃及军队曾经接连攻破阿里什、加沙，目前正在包围雅法，而黎巴嫩和叙利亚的酋长们都对埃及军队的到来表现欢迎，他们仿佛很乐意在阿里的帮忙下离开奥斯曼帝国的管辖。从目前奥斯曼宫廷里传出的消息来看，奥斯曼苏丹马哈茂德两世仿佛正在一面兴师动众一面派人去与阿里谈判。 如果他和阿里的谈判失败，那么两边必将得在安纳托利亚展开决战。但不幸的是，奥斯曼帝国最能打的军队就是埃及帕夏阿里的军队，再加上奥斯曼人的海军还被你们的科德林顿将军全数摧毁了，所以我并不看好奥斯曼的决战前景。 而马哈茂德两世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支到阿里反叛的消息后，便向巴黎发出了求救信。同样的求救信，我相信在帕麦斯顿子爵的办公桌上也有一份。除此之外，梅特涅和尼古推一世那里肯定也有一份。” “是吗？”亚瑟沉吟了一阵：“请恕我直言，如果真如您所说的话，为什么不列颠的舆论界一点风声都没有？” 塔列朗嘴角一挑：“所以这就是奇异的处所了。没有消息在必然程度上也就说明了帕麦斯顿子爵的态度，他并不计划参与。不过这也很一般，不止他不计划参与，我们也不计划参与。 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沙皇可能会参与。在波兰问题上，帕麦斯顿子爵不计划深究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连奥斯曼和阿里的问题上他也计划按兵不动，那我就不能理解了。” 亚瑟听到这儿，溘然念起了之前从利物浦出港的纳皮尔将军。 但是当着塔列朗的面，他倒也没有把实话全说了。 亚瑟开口道：“或许是因为霍乱和议会改革的问题吧，并且刚刚又来了一起利物浦刺杀案。您也晓得的，不列颠现在自身都乱糟糟的，实在是无暇分心其他事务。” “话可不能这么说。”塔列朗摇了摇手指：“法兰西才刚刚经历七月革命没多久，并且我们现在也在对霍乱严防死守，内政问题和外交问题可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并且，你难道就没有仔细考虑过，有的问题完全是可以人为造成的吗？” “当然念过。” 亚瑟靠在椅子上：“但是一来我没有证据，两来如果这问题是人为的，那就离开我的管辖权限了。您也晓得，帕麦斯顿子爵和俄国人关系不错，并且又是个爱尔兰情种，《泰晤士报》甚至将他称为‘爱尔兰来的丘比特’，所以他与利文夫人的深入友谊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我跑去告诉墨尔本子爵，外交大臣的心头肉念杀我，这幕戏可就太狗血了。” 塔列朗听到这话，指尖拍打着桌面道：“如果你念要证据，我这里恰好有一些。但是由于证据的滥觞不太好明说，该如何运用它们就得看你说话的艺术了。当然，如果你担心得罪一个管不着你的大臣，也能够当我没说过。” 亚瑟闻谈笑道：“塔列朗先生，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怎么可能离开呢？” 塔列朗闻言，也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他举起酒杯与亚瑟相碰：“亚瑟，我就晓得你这个年青人和普通的年青人不一样。当然，如果你胜利了，那今天这堂外交课就当是我给你免费上了。” “您原来还念支费呢？” “当然了。”塔列朗理了理衣襟，傲气的开口道：“塔列朗的亲自指点，就算支你一万英镑，难道算贵吗？当年梅特涅为了从我这买点消息，花费的法郎可都上百万了。小伙子，我这曾经是很廉价的给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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