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很少纯粹，也从不俭朴。 ――奥斯卡王尔德 “德莱赛特银行愿意全权代理新银行的运营业务？” 老舅公的提议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不但将施耐德给吓了一跳，就连一旁不动声色憋坏水的亚瑟也被惊到了。 诚然，对于商人来说，再没有什么生意能比同政府搭上关系更占廉价的了。 但是，政府的生意也得看是什么生意。 倘若以不列颠举例，最安全、最体面、支益最不乱的生意当属各大律师事务所与内阁各部门签订的法律效劳合同了。替这些政府部门打官司，不但能落个好名声，还能开拓人脉关系。 除此之外，公共工程项目也是一块令人眼红的肥肉，铺设铁路、港口开发和城市根底设施建设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是上万镑的生意。 亚瑟先前购入的布鲁内尔路桥建设公司股票之所以能从破产边沿起死回生，就是因为这家公司先后拿到了多个政府工程大单，先是跨埃文河谷大桥，再然后是大西部铁路。 当然，这家公司之所以能拿到这些订单肯定不是奇然，因为在这家公司的股东名单当中除了亚瑟黑斯廷斯与莱昂内尔罗斯柴尔德这样的籍籍无名之徒以外，还有威灵顿公爵亚瑟韦尔斯利以及罗伯特皮尔爵士等托利党大员的身影。 而在法律效劳与工程效劳以外，最受人追捧的项目则是一个全世界政府的传统保留业务――军事采购。 靠着军队供应商身份一举奠定商业声誉的英国公司更是数不胜数。 此中包括了英国陆军制定军服供应商，不列颠裁缝服饰业巨头，吉福斯&霍克斯公司。 皇家海军御用罐头厂及调味品供应商，埃尔德等皇家海军水手的一生之敌，克罗舍&布莱克威尔公司。 主打产品为治疗外伤、溃疡、烧伤与感染的霍洛威膏与治疗消化不良、便秘及其他内部疾病的霍洛威药片，并因为推出新药品奎宁而广受殖民地军队好评的医药界巨擘――托马斯霍洛威公司。 至于老德莱赛特先生看中的这项政府业务，在普通意义上被称为金融效劳，主要工作是帮忙政府经管国债、筹集资金以及提供金融咨询效劳。 与其他领域的百花齐放不同，金融效劳向来讲求赢家通吃的原则，不列颠的公债发行业务向来是被巴林银行以及罗斯柴尔德银行这两座大山垄断的，其他小银行别说喝汤了，就算闻一下都称得上恶行。 至于国债的经管工作，这项业务财政部几乎全权交给了英格兰银行背责，而英格兰银行是由政府与私人投资者在1694年一同出资设立的。所以根据股份制公司的章程规定，它的24位董事当然是由银行的股东推举产生。 因此，坐在董事会当中的自然也是伦敦金融城内最富有最有实力的银行家，换而言之，还是内森罗斯柴尔德、亚历山大巴林、约翰里德等老面貌。 德莱赛特家属虽然在金融圈内实力不错，甚至还在拿破仑帝政时期一度参与过法兰西银行的建设，但是他们在伦敦的实力显然不足以参与如此高规格的政府业务。 不过，虽然财政部的大肉捞不到，但是在老舅公看来，从外交部捞点小鱼小虾也不错。 并且像是这种脏活累活，那些大银行多半是不屑去做的，他们拥有来自财政部的大单，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丁点牙签肉给自己身上招苍蝇。最慌张的是，银行家的名声本就不好，非论是罗斯柴尔德还是巴林，为了能从报纸上捞点正面报导，每年都得拿出不少钱掺和慈善和公益事业。 罗斯柴尔德家属资助了不少伦敦周边的教育和医疗项目，并且也是牛津大学与剑桥大学多学术项目的主要资助人。 而巴林家属同样对公共医疗与教育机构很上心，伦敦和南英格兰是他们的主要活动区域。而在先前英国霍乱大流行期间，与亚瑟达成暗里协议的亚历山大巴林还以家属代表的身份宣布了巴林家属将在利物浦建设一个廉价公屋社区的计划。 但是德莱赛特与罗斯柴尔德和巴林这样居高临下，在利益之外曾经开端追求名声的家属不同，虽然论起起家的时间，三个家属都差不多，但是罗斯柴尔德与巴林在欧洲的职位可谓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而德莱赛特则像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虽然在之前凯道赛公馆的舞会上，梯也尔曾经暗里讥讽过艾米莉的父亲，认为这个老家伙贪得无厌、不知满足。 梯也尔这话虽然不能算错，但是如果考虑到两者之间的动身点，那就能品出另一番味道。 梯也尔是个法国中等阶级家庭出身，他出生在马赛，父亲是当地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人，后面还曾经担负过一段时间的马赛港务局长。但不幸的是，梯也尔的母亲与他父亲成婚没多久就被抛弃了，所以他现实上没怎么沾到他父亲的光，就连大学也是借钱读完的。 他从普罗旺斯大学结业后，先是当律师，后来又壮着胆子去西班牙做战地记者，回国后通过著书立传好不容易才引起共和派大佬推法耶特与‘变色龙’塔列朗的赏识。 最后，他又以果决的手腕在七月革命中，趁着全部人还没来得及反响反映过来的时候，抢先为当时还是奥尔良公爵的路易菲利普献上王冠，这才得到了在政府中平步青云的机遇。 所以从梯也尔的视角看，他这个白手起家的马赛小伙儿冒着枪林弹雨、屡屡在刀尖上跳舞才挣来的东西，德莱赛特家属有什么资格觊觎？ 况且，就算是远不如前，即便是职位较低，但是德莱赛特家属的子侄后辈照旧广泛分布在法兰西的政界、军界和商业界。 但是站在德莱赛特家属的立场上，这个曾经可以与许多银行业巨头平起平坐的家属可不甘于衰落。并且家属的老一辈也从不认为自身比罗斯柴尔德和巴林差在哪里，如果硬要说他们犯了错，那他们最大的过错就是在王政复辟和七月革命两次关键节点，由于谨慎的风格导致站队慢了半拍。 罗斯柴尔德在滑铁卢战役中豪赌威灵顿，从而奠定了自身在英国的职位。 梯也尔在七月革命中豪赌路易菲利普，这个单亲家庭的小矮子如今曾经贵为法兰西参事院长，只需岁月磨砺，他早晚有机遇挑衅内阁总理大臣的大位。
而德莱赛特，他们在1815年波旁复辟时，因为念及拿破仑的旧情，没有果决的投靠路易十八。如果不是路易十八为人宽厚，并且念要弥合各政治派别间的矛盾，他们当时就会受到残酷的攻击报复。 而在七月革命中，当路易菲利普初登大宝时，梯也尔就站在身旁，罗斯柴尔德巴黎分支的话事人詹姆斯罗斯柴尔德曾经替他的三岁儿子戴上了国民自卫队的帽子，而德莱赛特此时才发明巴黎的三色旗曾经卖畅销了，于是只得跟着人流一起走上大街高喊几句‘国王万岁’了！ 眼看着家属的生计大不如前，虽然他们照旧可以过着普通人眼中的上流生活，但是老舅公深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事理。 在伦敦，经过1832年的议会改革，经过长达几十年的工业革命，不列颠的权力流动方法曾经悄无声息的变化了。 在中世纪，掌握了权力就等于掌握了财富。而在1832年以后，这条公式变得可逆了，掌握了财富就意味着你掌握了权力。 但是在法兰西，这条持续了几个世纪的公式却仅仅只是略微紧动了一点。 德莱赛特家属一日无人进入到法兰西的最高权力圈层，他们就一日不能安心。 为晓得决这个问题，他们念过许多解决举措，比如说像罗斯柴尔德那样走上层路线，去与王室和大贵族结交，在金钱上给他们行利便。但是就像是威灵顿不会因为罗斯柴尔德提供了财务建议就在犹太解放问题上让步一样，法兰西的权力者们也没有向毫无要挟的荷包子妥协的习惯。 更糟糕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与波旁王室建立起了必然的关系，他们就在七月革命中被推翻了。而与波旁的优秀关系，在改朝换代以后凡是会被认定为恶行。 而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当然也还会有后手，那便是被给予了厚望的艾米莉德莱赛特小姐。 虽然她的几个姐姐也同样出落的很俏丽，但是与这个小女儿一比，几位大家闺秀都相形见绌了。 但遗憾的是，只有向日葵才会总是迎着太阳生长，虽然德莱赛特小姐的父辈和爷爷辈都在她的身上付出了巨额投资，一心念要让这位小姐成为引领家属跨入新纪元的钥匙。但是资本的高度会合不止造就出了艾米莉的多才多艺，还造就出了她高标准高规格的眼光。 再加上长辈们长期熏陶下养成的对贵族身份的极端酷爱，这也使得德莱赛特小姐在她的第一次巴黎应酬季给长辈们来了些大惊喜。 此次宴会的具体情况因为过于惨烈，所以在德莱赛特家属内部凡是很少被提及。 外人唯一晓得的是，在此次宴会后，梯也尔‘马赛侏儒’的外号不胫而走。当然，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文明人也会叫他‘小家伙儿’。 总而言之，从那以后，梯也尔先生确实处处都在针对德莱赛特家属。而那些传统贵族对艾米莉德莱赛特小姐这朵高岭之花也纷纷敬而远之了。 虽然此中奇尔会出现一些觉得自己顶得住的好色之徒跑来追求艾米莉，但是他们不纯正的目的对于德莱赛特家属来说却是不能容忍的。虽然风流的婚后生活在法兰西算是一种传统，但是艾米莉究竟还没成婚呢，如果因此坏了名声，那这么多年的投资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就在这么拧巴的心理作用下，艾米莉的追求者一年比一年少，愿意同她厮守毕生的年青人艾米莉瞧不过眼，那些能达到标准的年青贵族则认为德莱赛特家属以及艾米莉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所以，在蒙不了巴黎人以后，德莱赛特家属的老家伙们也逐渐变得心灰意冷。而艾米莉的任务也从嫁给达官显贵变成了找个有前途的小伙子就好。 因此，她开端在长辈的支配下，愈来愈多的出现在各种外国人多的场合。 这一次老舅公之所以从伦敦到访巴黎，底本也是应了艾米莉父亲的请求，计划趁着眼下伦敦应酬季正火热的时候，把她带到海峡对岸看看有没有和她情投意合的。 但令老舅公没念到的是，这一次侄孙女儿的眼光还真不错，她竟然注意到了先前连他这个老狐狸都忽视了的金矿。 亚瑟黑斯廷斯，23岁受封的联合王国下级勋位爵士，本以为他被调到外交部是遭贬，但眼下的情况却说明了他身上的任务并不俭朴，普通的驻外公使馆两等秘书可不会晓得外交部的‘小金库’。 再一联系到亚瑟曾经在苏格兰场服役的经历，他那富有话题性的争议血统，以及英国外交部的一贯风格，这位大名鼎鼎的伦敦侦探到底是什么身份的确呼之欲出。 这是一位外交部的驻外诡秘情报官！ 套一个两等秘书的马甲不过是掩人耳目！ 按照苏格兰场的警衔标准，助理警员总监的警衔徽章便等同于陆军中校。 而这个小伙子如果现实上没有被降职，那么等到他返回伦敦以后，基本上就得参照陆军上校的身份任命职务了。 如果是回苏格兰场，那就是连忙被任命为这座背责整个大伦敦地区治安巡查的警员机构背责人，大伦敦警员厅厅长！ 如果是走外交部的常规晋升路线，那么他异常有可能接收一个地区领事馆的总领事职务。 不是贵族，但却胜似贵族。 或者就像是他现在的职务一样，他实在就是贵族，但大伙儿必须心照不宣的不能点破。 老舅公就在这纷乱的思绪当中糊里糊涂的与亚瑟、施耐德等人签订了一份备记录。 亚瑟看睹老头子模糊的表情，站起身关切的问候道：“先生？你的身体还不错？我看您的精神状况貌似不怎么好。” “精神状况？我很好！”容光焕发的老舅公笑呵呵的站起身同亚瑟握了握手：“把这间新银行交给我，我保证会替你们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并且艾米莉也能帮我，你可不要小看她，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她的数学学的异常不错，强于大大都司帐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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