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在响起、黑线在编制、‘脐带’在耸动、力量在攀升,就连满身上下的伤口都在迅猛的愈合。
那道至高处的视线,仿佛也没有兴趣再仔细打量这个第两次接受恩赐的人,很快就转移到了它处。
等一切都完毕了,周玮珉才敢缓缓的站起身,朝着空无一人的太师椅拱手行礼,才转身走出了城隍庙。
这会是大早上,春风楼显得安静了不少,一个龟公道在清扫着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官爷缓缓的走了过来。
呆愣了一下,连忙就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快步迎了上来,“哎哟,我的周官爷,这可是有阵子没睹着您了。”
“黄道爷在不在?”
周玮珉迈着四方步往里走,随口问了句。
“自打您两位上次离了春风楼啊,小的可是念念得紧,连赵大家都问过好几回了。”
龟公一边热忱在前头领路,一边点头哈腰的回答,“昨儿个黄道爷倒是回了,只是看起来表情不太好,推着赵大家喝了一整宿,现在估摸着在天字两号房里睡着呢。”
“行吧,我自己去找他,你忙你的。”
周玮珉摆了摆手,也不继续跟这龟公应酬,直接快步就朝后面小湖走去。
回了现实世界经历了那么多,再次看到这安静的小湖,周玮珉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到。
径直走到了劈面的天字两号房,推开门、脱鞋、往里走,一头卷曲短发的道爷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那根大号的毛笔顺手就扔在了旁边。
“道爷?醉醉?”周玮珉用脚尖踢了踢道爷的膝盖。
揉了揉眼睛,道爷就这么躺在地上,眯缝着眼睛看着周玮珉,“那个在网上卖玉器的,是你小子吧?”
心里一惊,周玮珉装傻充愣的先找了个干净处所坐下,顺手捡起旁边的酒壶,打开壶盖看了看,然后才对嘴直接喝了一口,“什么玉器啊?”
“你别跟我装,”道爷坐起身,抄起大号毛笔充任不求人,一个劲在后背上蹭着,“你一个挺聪明的孩子,怎么还能干出这种事?”
道爷说得严肃,周玮珉也不敢再插诨打科,当下也只能光棍的承认,“道爷,这不是没渠道吗?”
“说说,你卖给谁了?怎么交易的?”道爷支回了拂尘,另一只手在拂尘上一顿搓,不晓得是拂尘原来就脏了,还是刚蹭的,总之是一点点的黑泥簌簌的往下掉。
也不繁琐,周玮珉简明简明的把交易方法、地点全部都说了一遍,然后还花了一些口舌对那个黄冉进行了重点的阐述。
听说周玮珉跑去了鼓浪屿交易,黄道爷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迟疑的问道,“没记错的话,厦门跟泉州离得挺近的,你有没有听说过那边天后宫的事?”
黄道爷一提起天后宫,周玮珉脸色立马就不自然了,正念着怎么跟黄道爷解释,哪晓得爷直接就把手里的拂尘砸了过来。
“他妈的,你小子够能搞事的啊?宰了人家降咒司一个长老不说,还给人家藏了几十年的法坛都给弄没了?”
黄道爷没好气的说完,顺手就朝周玮珉要酒壶。
躲过了轻飘飘的拂尘,周玮珉讪笑着把经过给说了一遍,然后才念起来把自己在城隍庙里经受力量灌输的事也从头到尾的描述了一下。
听周玮珉说完,黄道爷当下也没回答,直等把酒壶里喝得涓滴不剩,才擦了擦嘴说,“这段时间,你小子尽可能就到炁界里躲着,我念举措去密查一下消息,看有没有可能会追索到你身上来。”
“道爷,那个天后宫是干嘛的?”周玮珉干脆也躺了下来,一念起天后宫那档子事,他也是心力交瘁。
“怎么说呢,”黄道爷也跟着躺倒在地,双眼微睁的看着那些木质的横梁,“降咒司人丁稀少,总不能绝后了吧,就得念举措到处去支人。问题是支了人之后,这些新人刚起步,总不能在固定的几个处所穿梭炁界,否则不就暴露了老巢所在的位置?所以他们就念方设法的在一些处所去打通两界穿梭的节点。”
“这么说,那幅浮雕就是节点?”周玮珉也是大白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天后宫会有一副不伦不类的八仙过海图了。
“嗯,毁了也好,究竟那帮孙子,功德不做,坏事做绝,”黄道爷兴奋的坐了起来,“别说,你小子发育得挺快啊,连降咒司的长老都让你挑了,啧啧啧,虽然他们一贯以来就只擅长在背后搞小动作,但至少也能看得出你小子有几分功力了。”
“别说了,”周玮珉一念到自己稀里糊涂身上多了两个洞穴,当下就大倒苦水,“你说,他们朝自己身上捅洞穴,你跟着就遭殃,万一他们捅其他处所,那谁受得了?”
“嗐,那也是你突然窜出来,给人家逼急了,”黄道爷蜷缩成一团,像只懒洋洋的猫似的,“降咒司那帮阳人,把自己身体看得可金贵了,这种两败俱伤的事,他们随便不做。”
两个人正聊着,外头由远及近的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木门就被推开了。
周玮珉扭头一看,除了赵大家,还有谁会这么直接走进来。
赵大家一副没睡醉的模样,虽然略施粉黛,但也掩盖不住一脸的憔悴,她走进来先施了个万福,才冲周玮珉说道,“官爷,下边的人过来通报,妾身可是觉都不睡了,先要过来跟官爷睹个礼呢。”
尤物当前,周玮珉自然还是讲究几分风姿的,也忙不迭的站起身,朝着赵大家回了个礼,“赵大家,支配些吃食过来,我跟道爷再续一场,大家就去休息休息,稍晚点,等大家休息好了,再来共醉一场。”
幽怨的白了照旧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黄道爷,赵大家才委屈的说,“还是官爷心疼人家哩,昨晚可有个好人拖着妾身,不让走。”
赵大家心思玲珑,自然晓得他们两个是有话说,自己过来也就是打个召唤,还要回去继续睡,当下也不多说,继续应酬了两句,就告退了。
没一会,热腾腾的酒菜就端了上来,几个送餐的龟公也是送完就走,丝毫都不停留。
两人对桌盘腿坐着,周玮珉又问道,“道爷,你去的这一次,还顺利不顺利?”
“你可别说了,”黄道爷喝了一口闷酒,“东西没捞着不说,还让人家跟上了,我兜了一大圈子,本以为甩脱了,结果倒好,哪晓得给人家领岳州府来了。”
听这么一说,周玮珉倒是来了兴趣,赶紧给道爷满上,这才问道爷前两天都干了些什么大事。
黄道爷又是一口喝完,示意周玮珉给他满上,然后才郁郁不忿的说了起来。
当天,他乘着楼船一路往南,最后还转了趟马车,才到了岳州西南边陲,与隔壁黔中道接壤的邵州郡。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习惯了养尊处优的道爷满腹牢骚,等好不容易到了那个山沟沟里,不说勾栏了,连个像样的酒楼、客栈都没有,找来找去,道爷只能在附近找了个庙里借住。
就着斋饭、素菜,道爷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趁着夜色就往山里钻,究竟师命里说的那株草药异常的神奇,就像昙花似的,只在夜里开花,还要闻着香味才寻得到踪影。
道爷一个人捧着火折子,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山凹的找,一晚上连毛都没摸到一根,就只能悻悻的回了庙里,念着等第两天晚上再继续。
哪知他在寺庙里睡到午时,就被一个来挂单的和尚给吵醉了。
这个和尚,还是黄道爷的生人,姓熊,道爷称他袈裟和尚。
“阿弥了个陀佛,污道人,很久不睹啊。”
黄道爷头朝外,脚朝里的躺在大通铺上,一睁眼就看到熊和尚腆着个大肚子,手里握着一串油黑油黑的佛珠,一脸慈眉笑目的看着自己。
“滚!”黄道爷翻了个身子,还把旁边的被子扯了过来,蒙住了脑袋。
和尚完全不生气,他跟道爷相识也十几年了,互相之间打过,骂过,也在危难之际互相伸出过援手,总之在他看来,道爷虽然品味普通,但还算靠谱。
一边爬上通铺,和尚还笑吟吟的说,“污道人,我们这都算旧识了,怎么一开端就要老衲滚啊,这也太伤感情了。”
说完,和尚就这么侧躺在道爷身边,活脱脱一尊卧佛的形象,伸手就去拽道爷的被子。
任他把被子拽走,道爷直接背过身,完全都不搭理和尚,这十几年了,只有第一次看到和尚,他倒霉模样让道爷开心了一阵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什么功德了。
“道爷,跟老衲说说,你来这里是干嘛的?”和尚腆着脸往前挪了挪,大肚子都顶到了道爷的后背。
道爷皱了皱眉头,也不回话,往前挪了挪。
和尚一笑,又跟了过去。
道爷继续挪,和尚继续跟...
没两下,道爷鼻子都快贴到墙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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