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君现在给瀛姝赔礼，也半点没端长辈的架子：“好孩子，是我不好，存了私心，让你受辱了。阿陆，我不讲假话，我和外子早就晓得九郎跟王四娘有私交，去年的时候，他们曾经互通书信。但我和外子本就不屑王岱和姚氏的为人，底子不肯和他们结为儿女亲家，今年初，听说王公曾经决定让王四娘应选，而贤夫妻也终于肯和我家联姻，我和外子喜出望外。
王四娘的女仆递话给九郎时，我是察觉了的，并且告知了外子，九郎当时也确实先求外子，说他心悦的是四娘，外子甩下一句话，如果九郎违抗父母之命，他就会把九郎除族。”
蓬莱君长长叹了声气：“六郎和九郎不是我亲出，他们的生母是病故，六郎当时曾经知事了，晓得他的外祖父，逼着他父亲再娶贺氏女入门，可……说来裴、贺联姻，当时还是王公的主张，外子可没有埋怨王公的意思，但谁都没料到，前头那位贺女君竟然那样的跋扈，不但敢掌掴待嫁的小姑，连婆母也敢辱骂，婆母被她气得中风，要不是因为陛下的计划，外子早就不容贺女君了，贺女君在生九郎时难产，过世了，外子还哪肯再娶个贺氏女入门作威作福？
我和外子的姻缘，是皇后做主，得了陛下的首肯，但在六郎看来，是我早和外子有了私情，害死了他的生母，九郎是被我养大，这孩子后来是好的，但未免也会受六郎的影响，外子对六郎是彻底死心了，但对九郎，几还有等待，总之外子及我，是真心为九郎考虑，要为他求个良人为妻。
我们也晓得九郎求了他亲舅舅，念约王四娘私奔，让他的舅舅提供利便，但我以为……我冷眼看着，王四娘并非真的认定了九郎，她该是乐意入宫的，她不会和九郎私睹，九郎自会大白过来，这样一来，我们两家还能做成儿女亲家。”
蓬莱君也万万没料到，王青娥竟然不肯攀天子的高枝，死心塌地的要下嫁。
“总之，这都怪我，是我们家没预料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以至于支不了场……阿陆，王公跟我家翁爹聊过了，我晓得王公既然发了话，要让王四娘嫁入裴门，帝休就必然会应选，我今天来，是为了赔礼，也不全是为了赔礼，你们也晓得，我曾经入过宫，应过选，但后来只是做了一段时间的女史，是虞皇后宫里的女官，许多内情，我连父母亲长都瞒着没说，但今天，我会告诉你们，尤其是帝休，你是个机灵的孩子，晓得这些事，就更大白应该防范谁了。”
陆氏原来对蓬莱君还存在猜疑，因对方开诚布公的一席话，哪怕怨气没被完全撤销，倒还是愿意听蓬莱君的提醉的，她的神色慌张了，才替蓬莱君斟了茶汤：“顾女君当年应选的事，也着实突然。”
蓬莱君暗叹一声。
陆氏早年称她一贯是“阿姐”，现在却只肯称“顾女君”了，当还是在埋怨她，明知裴瑜心有所属不肯直言，结果闹出件这么大桩笑话，也难怪，要换她是陆氏，也定然会生气的。
“我入宫，是虞皇后的意思，她怎么说服的陛下我不晓得，但她以死相逼，求我家长辈应可。”
“以死相逼？”陆氏被惊呆了。
瀛姝同样也很震惊。
“是，我阿母心善，我阿父也同样不肯让陛下为难，都晓得陛下对虞皇后的深情厚爱，如果不遵虞皇后的嘱令，同样也是违背了陛下的旨意，皇后当时说了，皇权衰微，谢、郑、贺三位夫人意图夺取后位，若非陛下坚持，虞氏早已偏居冷宫。虞皇后让我应选，就是为了争取江东顾氏和谢、郑、贺三姓角力。”
“当时我记得顾女君你，也早过了及笄之岁吧？”
“阿陆，虽有帝休在这里，你也不必为我掩饰了。”蓬莱君苦笑：“我定过几次亲，但和我定亲的儿郎要么非命，要么突然传出劣评，以至于我曾经过了双十年华却仍然待嫁闺中，就在这时，虞皇后游说我阿父阿母，让我入宫应选。
我的婚事几番被耽放，要觅得门当户对没有定亲的郎婿很难了，在我阿父阿母看来，入宫应选也不失一条出路，可我不肯意，因为我早就在疑惑我婚事这般的坎坷艰难，定是有人故意在后操纵，虞皇后跳出来了，我疑惑她。
我入宫，但不肯成为虞皇后的棋子，我睹到陛下时，也来了个以死相逼。”
陆氏和瀛姝的眼珠同时震了一震。
“陛下不失为个小人，他告诉我，确实是皇后在暗算我，但盼望我理解皇后的苦衷，我说欠妥妃嫔宁为女官，陛下也认同了，我名义上虽然是皇后宫中的女官，现实并不听从皇后调遣，陛下留我在他身旁，也愿意告知我一些政事，还问我的意睹。
后来，虞皇后对我产生了妒恨之心，有一次宫宴，她设想了我和裴郎共处一室，当时我还饮下了摧情药，虞皇后没念到的是我哪怕喝下了摧情药，还能保留意识，并没有丧失本性，她支配的捉奸失败了，但她仍然逼着陛下处置我，是裴郎提出娶我为妻，虞皇后终于满意了，在她看来，我不是裴郎的元配，是续弦，并且阳羡裴家的门楣更不能和江东顾相提并论，她毁了我的毕生。
我不恨虞后，因为我嫁给裴郎后，是真的感知到何为幸福美满，那是我的父母家人甚至都不能给予的安乐，帝休，这些事我没有告诉别人，因为我感激陛下对我的照恤，但你要入宫，我必须告诉你，防范虞皇后，她虽然没有家属可以仰仗，但这个女人的野心和贪婪非同普通，你必然必然，不能相信她忠厚懦弱的皮相。”
瀛姝下意识就点了头。
前生，虞皇后曾经成了虞太后，但她入宫之前就曾经卧病不起，说是因为先帝驾崩，哀毁太甚，那时的虞太后被广而告知曾经油尽灯枯，确实是活不了多久了，大抵是这个原因，蓬莱君才没有细说和虞氏之间的恩怨情仇。
不过，婆媳缘尽之时，蓬莱君还是叮嘱了一句话。
“帝休，若太后康复，你必然不能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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