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北辰在“高处”的凉亭里,他也能看睹“远方”的某个身影,他认出瀛姝身边的人是司空南次,这就很刺眼了,司空北辰一下子分了神,直到听睹卢婉苏问他:“怎么,殿下没有读过贾君好的《洛水赋》么?”
“自然是拜读过的。”司空北辰终于支回了游离去“远方”的那股神思,把心不在焉的笑容注入了一丝“灵魂”:“只是我确实又没念到,今日的赋作可以用《洛水赋》的典故,我应该多谢女公子的提醉。”
“实在曲水会的流觞赋试,最后一个‘试’字本不应该具有竞争的含义,上巳佳节,士人们用诗赋描写春光抒发感慨是为节庆所需,便是有‘赋试’的环节,也是为了增加节会的趣味性,殿下却仿佛过于在意胜背了。”
司空北辰对这话很生悉。
前生的时候卢氏也有这样的说辞,他当时听来就觉得逆耳,不过为了博得卢氏的芳心,自然是得顺着卢氏的评议去措辞的——西豫未亡国时,范阳卢和琅琊王一样是北方的名门望族,可司空北辰却很反感卢氏这么一个小女娘竟然妄自评议他的心态——作为闺阁女流之辈,被娇生惯养,从来就衣食无忧,能有多大的睹识?只因为出身崇高,竟然就有了“评议”的资格,并且还真认为睹识过人,无知可笑荒唐。
“女公子这话着实让人心服口服!我实在也不是非要在曲水会上争锋,要论学识才能,我有自知之明,当然大白不及世家子弟远矣,我就算念要争锋,也只是逞强。不过因为父皇自来对我的期许,是望我能凭真才实学博得士子文臣的拥戴,虽现在还难做到,却不能不知进取。
因此哪怕是勉力为之,我还是要意竭尽努力,又多得今日在此山亭上和女公子一席谈话,受到了女公子的点拨,若今日曲水会上我的诗赋能让父皇满意,来日必重谢女公子。”
说完,司空北辰冲着卢婉苏就行了一礼,但他的两道愁眉没有伸展,仿佛喉咙里一声哀叹盘旋着,分明是为卢婉苏后来的那番话触动了忧思。
卢婉苏果然自悔失言了:“是我没有体谅殿下的处境,妄度了殿下的心思。”
司空北辰这太子的储位全靠天子陛下扶持是人尽皆知的事,太子的才能饱受以贺、郑两姓为首的门阀质疑就更加不是诡秘了,卢婉苏虽是闺阁女子,但她却是建康城中很受赞颂的才女,自然也为家属器重,因此对于朝堂上的事不成能两耳未闻,卢婉苏以前不晓得太子的心性,她也没有必要去晓得,可女子天生柔软的心肠,让她对在她面前表现出尴尬和忧愁的太子产生了怜悯,她自悔草率,又觉这样的太子完全不像传言当中的那个一无是处的人,太子明明晓得处境堪忧,也很念改变自己的处境。
就更添了几句柔言细语的安慰和鼓舞。
去年的曲水会,皇子们当然也参加了,且正好还是范阳卢牵头召办,卢婉苏对太子的赋作还有印象,虽然不算得字字珠玑,但相比起两、三两个皇子来却是胜出一筹,她今日听太子这番话,就觉理所应当了——究竟两、三两个皇子意图争储,凭靠的是母族的势力,底子不会像太子似的力争在文才武略上赢获世族的门阀的认同,但无论是江东贺,还是长平郑,念要依附一姓之势中只盛世都是痴人说梦,未来君主只以母族为靠山,又怎能成为贤主明君呢?
不觉间,远处花溪一侧,传来了琴瑟之音,这是主家示意游园的宾客们,流觞赋试即将开端了。
“今日是我打扰了女公子游园赏景,累得女公既是点拨又是安慰的,倒无睱静心聚积灵感,构思一阵间如何应赋了。”司空北辰一边陪着卢婉苏从山亭上下来,一边自责。
他这时更靠近了婉苏,以防假山上的石阶陡峭,婉苏若有失慎时他好随时伸手相扶,端的是温柔体贴,却还彬彬有礼,不至于让婉苏误解他是得罪。
却听婉苏说:“今日我本也只念着随兴应赋,做好阿姝姐姐的助手。”
因卢婉苏忽而提到瀛姝,太子心中一跳,倒是他自己伸手扶了扶一旁的山石,才让步伐重新不乱,随口问道:“女公子与王五娘很要好么?”
“去年曲水会上,有幸托得阿姝姐姐即兴吹奏了一曲竹笛,我正因阿姝姐姐的笛音,才突有了情思和感悟。”
卢婉苏刚走下石梯,就睹火线不远,正是瀛姝一行人。
“阿姝姐姐。”
太子听卢婉苏竟然扬声冲瀛姝打召唤,还加快了脚步追上去,他也只好跟上,不是他不念睹瀛姝,但现在司空南次在瀛姝身旁伫着,他心中总有股不能平息的戾气,司空北辰觉得有些事,是再也不能犹豫了。
瀛姝曾经不大记得去年的曲水会了,印象中她和卢婉苏的缘份也只是始于她被逼入宫后,开端还很具“孽缘”的苗头,因为有那么一段时间,两人喜欢的是同一个渣男,司空北辰摆明了独宠瀛姝,作为皇后的卢婉苏心中当然会介意。
可她们两个女子,着实性情相投。
瀛姝看出了婉苏的心性,是真正的光风霁月,明知司空北辰早年对她多有欺瞒并无几分真情,但婉苏仍然事事以司空北辰为重,她的爱情,不因被辜背就消减,纵然伤心难得,却还竭尽努力的和瀛姝友好相处。
婉苏实在底子不适合内廷这方不睹硝烟的战场,她太善良,太真挚,被逼无奈的离心离德让她疲倦,司空北辰待她愈来愈冷落的境况更是让她悲郁,她愈来愈消瘦,还愈来愈自责,她总自责不能更多的为司空北辰分忧,她甚至要依赖瀛姝才得以自保。
婉苏最终得了沉痾,药石无医。
死前,婉苏将她的嫡长拜托给瀛姝照顾,她说:“如果可能,别让这孩子当储君,我只望他能远离权夺,清安静静的一生。”
但那孩子是嫡长子,注定会被卷入权夺势争的风暴,瀛姝无法答理婉苏这个唯一的遗愿,她只能承诺:“我会尽力,不让大郎再受陛下曾受之苦。”
彼时瀛姝还不晓得司空北辰的真面目,后来,她也没有因此迁怒司空北辰的皇子们,尤其是司空璇,那孩子体内也有婉苏的血液,瀛姝没有把“视如己出”的承诺说出来,但铭记在心里。
她有愧于婉苏,因为后来,她没得保住孩子的性命,当她殒命后,司空璇这个幼帝也必会被田石涉这个逆臣杀害。
故人再睹,对于婉苏显露出来的热忱,瀛姝却不得不疑惑,难道……阿婉也更生了?
“阿姝姐姐不会怪我冒昧吧?”说这话时,卢婉苏和瀛姝曾经到了花溪西堤,她俩人既有一段“同行”,此时干脆就共坐一席。
春风此时更温柔,从梅梢经过,送来纤细的花香,女子的微笑比春风更温柔:“去年的曲水会时和姐姐初识,就很念和姐姐亲昵了,却总也没盼到好时机,我听说姐姐前段儿去了琅沂,还遗憾恐怕今年没有机缘和姐姐在曲水会相逢了呢,怎知姐姐来了,我就念着再也不能错过此次亲昵的机遇。”
瀛姝不确定婉苏“有心”的真正原因,但她觉得,不慌张。
婉苏不是她的敌人。
“怎会?”瀛姝也报以善意:“阿婉又不是男子,我怎会觉得唐突?”
“刚才我原来有意约姐姐一同游园,只是睹姐姐和陆家两位女娘一处,我不便打扰。”
婉苏跟着又提起去年瀛姝吹奏的那首乐曲,盼望瀛姝能以曲谱相赠。
瀛姝念起来前生,婉苏成了卢皇后时,也问她要过那道曲谱,她又念婉苏应当没有更生,否则这一世怕是也会对司空北辰敬而远之的。
婉苏病重时,瀛姝去侍疾,有日夜深,婉苏犯了心绞痛,许是压抑得太久了,许是预感到命不久矣,那晚上婉苏把心里憋着的话都跟瀛姝说了——我的阿娘原也不肯让我嫁入皇室,可当时我相信了陛下的话,他说他对我是一睹倾心,却自知配不上我,他当时是那么诚挚,我对他的话毫不疑惑。可是阿姝,后来陛下处心积虑要纳你入宫时,我就大白了,真正让陛下一睹倾心的人是你。我问陛下,他是在欺骗我么?他说,你曾经是皇后了,你还念如何。
那时他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眼睛里的鄙薄和冷漠像锥子一样扎进我的心里,这几年,我一直念不大白,或者是我底子不敢当真去追究,我不晓得他对我究竟有几分真心,我不贪婪,哪怕我不是他唯一恋慕的人,但我盼望哪怕只是一分真心,我还不算太失败。
我是真念我的阿爹阿娘啊,可是我怕我再也睹不到他们了,陛下不来睹我,我是庆幸的,我真不肯他看睹我的狼狈和衰弱,我念哪怕他对我只有一分真心,对我的记忆也是我们大婚那天,我一身的华服,与他是笑颜相对,我还盼望人没有来生,因为实在我念记记这些人事。
阿姝,你说,为什么有的人的心要这么无情和凉薄?连哄人都不骗到底,非要让上圈套的人恍然大悟?如果必然要有来生,我宁愿当一只雀鸟,雀鸟的心应当不会那么的叵测,所以鸟儿能力双宿双栖,不会因为其余事物去变节爱侣。
我真的很羡慕你,阿姝,你真的很幸运,哪怕因为陛下,你也遭受了许多苦难祸殃,但你是他唯一恋慕的女子啊,陛下的心,一半是为江山社稷,另一半是被你盘踞着,我是真不甘心,我这几天,念了无数回,如果我早晓得他对我只有应用,我应该不会动情吧,我还是很介意的,介意欺骗和辜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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