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当年的骤变(2 / 2)

南次也晓得此中的利害,归根结柢,还是因为更生人,现在他们并不能确判国君对于更生人的态度,甚至不能确判将更生人存在这件诡秘告诉国君的人,是敌是友,如果是司空北辰一党,情势对他们而言当然晦气的。

“费氏被关押在仓门狱,她应当晓得杜昌那日都说了什么。”南次道。

“千万不能。”瀛姝摆摆手:“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试图诱问费氏。”

南次点头。

而关于神元殿君有灵台异室的殊奇,南次提出了一个意见:“司空北辰定然是知情的,但他全然不将此当作殊奇,大抵也大白这并无殊奇之处,更无关吉兆祥瑞,可后来,他背弃了给予殿君的诺言,殿君也从没将灵台异室一事声张,另外还有一点,殿君未至三十而终……”

瀛姝抬起眼睑:“司空北辰是让殿君最终意识到了,灵台异室底子不是什么吉兆祥瑞,虽有殊奇之处,但是因为疾患所致,曾经的济太后孟桑固然是有灵台异室大难不死,诞下了大济朝的开国之君,可轩氏皇族气数已尽,哪怕殿君跟她的先祖一样也具有这样的殊奇,却并非吉瑞而是凶运?”

摧毁一个的心志,最狠绝的举措,无异摧毁一个人的信心,先扬而抑,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于还要应用他人的冷眼讥嘲诛心……

“我晓得了。”瀛姝说:“我得用我自己的举措。”

同样是女子,同样生逢乱世,同样有居安思危的意识,瀛姝跟殿君就算还论不上惺惺相惜的程度,相比起那些暗中嘲笑轩殿君自不量力的人,瀛姝始终记得这个女子哪怕落得郁卒而终的下场,可她确实留下了几大箱子的谏策,她为了这个国家殚精竭虑,将她全部的心思都消耗于如何振盛国力,关切那些终日为了饱暖劳作不休的子民,她日夜所思,无非如何给予子民们现实的庇助。

她接受了被应用后又被彻底抛弃的结果,虽然她可能不理解此中的原因,难免自惭形秽,进而悲愤交加。

万恶淫为首,论迹非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论迹,轩殿君从来不为奸恶之事,是真不必去追究她的心思,有没有贪重权欲的时刻。

神元殿,居高临下,富丽堂皇,但这里却只住着一个孤寂的人,这个人也许并不应该住在这里,曾经衰落的旧皇族,亡国后尊荣不复的一个姓氏,可是大豫皇朝建立时就不能摆脱的“病态”,导致了从洛阳到建康,神元殿仍然是司空氏的皇宫里,最高尚的一座殿筑。

丹陛叵长,瀛姝还没有资格沿阶直上,她只能绕去一旁,走更经弯折的白玉阶,那座孤傲的殿堂里,神元殿君正凝视着一面绘屏,绘屏上牡丹盛开,描绘的不是此季此景,殿君未曾睹过这样名贵的花卉,她先问瀛姝:“你睹过牡丹么?”

“家父爱花成痴,牡丹也种了一畦。”

“真是如此雍容华贵?”

“本为林泉仙,世人皆爱,叹入高墙中,以色事人无异了。”

“以色事人?”殿君轻声重复,沉默无言,竟有一笑:“我大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些花草本就为雅俗共赏,并没有什么花卉必然比什么花卉崇高之说,可世人俗情,规定了花草的贵贱,牡丹在野外逐渐难睹,都被献进贵族的宅院里,公民们不知花卉之美,只知能卖得好价钱,在他们眼中,这些花,也就和那些以色事人的女子无异了。”

“正因如此,才有了雅俗之分。”

殿君又再揣摩了揣摩,不解,问:“难道高雅的人,就真的不爱金钱俗物么?”

“当然不是。”瀛姝笑道:“今日我休沐。”

“恩?”

“神元殿君若是不念做东,那我做东,请神元殿君往我的值舍一聚,我寻简娘娘讨了些好酒,还问谢夫人要了几斤鹿肉,我那值舍本不许动明火的,殿君去了,炭炉升起来也不敢有人嚼牙。”

“你确定?”殿君震惊了。

瀛姝眨着眼:“确定,殿君连这点特权都没有的话,我第一个为殿君打抱不平!”

牡丹花在屏风上,一派雍容华贵,轩殿君的手指轻轻握着镶在袖缘上的织锦团花,不大清亮的眼睛里仍然充满了错愕,她从没念过入主神元殿后,会有人邀她饮酒吃肉,她被人隔膜疏远,有的是因鄙薄,有的是因敬畏,但她晓得这座宫殿里,没有她的亲朋好友,现在未曾有,将来也未必会有。

这样做真的适合吗?

她问着自己,但心却砰砰跳得响亮了,几乎不受控制的,她紧开那精美华贵的袖缘,把手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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