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听乔嫔说:“中秋那日,蒙夫人恩许,妾得以睹妾之舅母,才知晓一事……是妾的兄长嘱托羊家舅母,望舅母为妾的侄子,便即骏儿,求娶夫人家中八娘……妾深知欠妥,叮嘱舅母不得冒昧,可,应当是阿嫂又再催促,舅母不得已,只好去拜访了荀女君,没敢直言,但曾经让荀女君极其不悦。”
“乔子瞻念与我陈郡谢联姻?这事我怎么没听阿陆提起过?”谢夫人问。
“阿陆是和我阿嫂要好,但……妾的兄长底本是不敢高攀的,但这回奉御令,佐四皇子出征,以为立得军功,骏儿也不算辱没了八娘……阿嫂是阿兄的贤浑家,家中巨细事,都是听凭阿兄作主,妾寻思着,阿嫂也并非没主睹,心知这事恐怕成不了,才不敢跟阿陆提,横竖,出面的都是舅母。”
乔嫔很惭愧地低着头。
“乔子瞻未免也太狂妄了。”谢夫人挑着眉:“他是得陛下的几分信重,也无非是因他,同样尊临沂公为师长,陛下竟将他看成了‘同门’,这回征伐义州,陛下和四郎共商的战策,因陛下为一国之君,不能轻率亲征,故而才让四郎出征,皇子之中,也只有四郎才有几分领军交战的本事。
本是胜券在握的一战,乔子瞻能立多大功劳?他若求的是个庶支的女儿也就罢了,可他……的确就是蚍蜉撼树!”
“妾也是听舅母说,荀女君怒形于色了,因此,这事妾不敢再隐瞒夫人。还望夫人息怒,妾担保,兄长他这回遇了挫,绝不敢再痴心妄念。”
乔子瞻当然“不敢”。
谢夫人垂下眼帘,懒得再看乔嫔。
她跟任氏,过去有过几回争吵,大抵是任氏看出她对王郎有情,任氏又明知阿陆对王郎也暗含情愫,任氏和阿陆要好,对她就自然存有几分敌意,可乔嫔从来不晓得的是,她和任氏早就“一笑抿恩仇”了——底本性情就有些类同,便是互相抵触,争吵几句,大不到出言无状的地步,要不是因为她入了宫,现在说不定和任氏也是知交了呢。
阿陆说过,不是没考虑过让瀛姝嫁给乔家儿郎,准确说是乔子瞻的儿子,但乔子瞻的三个儿子走的都是军伍之途,任氏实在早跟阿陆明说了,他们计划的是与武官联姻,要提及来琅沂王氏一族也不是没有涉及军伍,然而,瀛姝究竟是当世家闺秀教化的女娘,不似那些将门之女,自小就大白战场的残酷,若逢不幸,也不会过于沉湎哀痛,将门的闺秀,心性更加坚韧。
阿任是因为疼惜瀛姝,才不舍得让瀛姝遭受那些压力,每当夫君远征,就惶惶不安。
乔子瞻更是深知门第之别,他明明极得琅沂公的重视,却从不生联姻之意,又哪里会像乔嫔说的那样,舍近求远,意图高攀陈郡谢?
乔嫔故意让羊氏妇去激怒她的嫂嫂,却连她的嫂嫂到底是什么性情,乔嫔也不清楚。
谢夫人这一生,鲜少对谁心存敬畏,而她的嫂嫂荀氏,就是让她心生敬畏的人。谢夫人为谢晋的小女儿,跟长兄谢勉间相差了十岁,谢夫人年幼时,母亲就身患病痛,她主要是受长嫂的教化,她的长嫂,曾经为陈郡谢事实上的宗妇,威严更甚,但并不易怒,别说戋戋羊氏妇,这样的老妇人来一群,也并不成能激怒荀女君。
荀女君甚至早就看穿了羊氏女究竟是获谁授意,故意在她面前显露得那样口无遮拦,特意提醉了谢夫人,让谢夫人不成轻信乔嫔,去打压乔子瞻,为乔嫔所应用。
谢夫人不晓得长嫂为何会不宁神。
她没有多搭理乔嫔,现在却在揣摩长嫂的话,长嫂告诉她,相中了王峻之子王茂,也就是琅沂公行四的孙儿。
长嫂只有八娘一个女儿没有定亲了。
谢夫人并不乐意这桩姻缘,因为王茂是瀛姝的堂兄,甚至有可能过继给王岛成为瀛姝的亲兄长,如果八娘嫁给王茂,将来就是瀛姝的嫂嫂,而她呢,还念认瀛姝之子为子,将之造就成为大豫的储君,她与瀛姝成为平辈,侄女却是瀛姝的嫂嫂……辈份有点乱。
可谢夫人却不好为这事,跟嫂嫂争吵。
她现在只能抚慰自己:帝休要真诞下皇子,便为皇家人,自然不能再按父族谱牒论辈分,她的孩子未来为天子,无论对谢氏还是王氏,都是君臣之间,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先例,既有先例,就不算不合理。
谢夫人不晓得,关于她的安危荣辱,底本在现在这个时候,曾经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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