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寡等待下,心宿君终于返京,跟前生一样,这回并没有举行盛大庆典,只有自发构造的女社,夹道往心宿君的车上扔了不少果子而已,不过,除心宿君之外,这回巨细将帅都得到了十分丰厚的封赏。
最让瀛姝惊疑的是,谢六娘的未婚夫周景,也就是邓陵周郎,竟然接受了东旗将军一职,也就是说周景会长驻建康,他不会返回襄阳了,这又是和前生判然不同的事,并且很可能影响到周景的生死,瀛姝异常关注,不过,司空北辰洋洋自得的表现,是因为他的挽留,周景才终于改变了归籍的主意。
司空北辰看来没有蠢到家,更生之后,他也意识到周景的慌张性了。
神元殿君立即请了瀛姝去“闲话”,瀛姝刚到神元殿下,却睹殿君曾经在那儿候着了。
“我那个殿没意思,远不如你的值舍呢,但我也不能总往你值舍去,委屈你了,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吧。”
瀛姝哭笑不得,神元殿脚,可就是整个建康宫景致最好的御和园,嫔位以下的女御可都禁止入内的,她跟着殿君堂而皇之的逛御和园,这该多“委屈”啊。
“阿姝,陛下对心宿君也太凉薄了吧,心宿君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陛下竟没有犒赏!”殿君是为心宿君打抱不平。
瀛姝再次哭笑不得,看看四周,低声道:“该怎么封赏心宿君?他现在曾经是亲王爵了,再封赏,就得让太子先让位了。”
“不是还可以加珠亲王么?”
瀛姝笑了:“加珠亲王是大济的规例,在西豫时,也执行过一段时期,可就是因为加珠亲王,才埋下了九王争乱的祸根!殿君,心宿君现在还没及冠呢,入朝尚不能带鹿弁,只可以小冠束发,加珠加在何处?且加珠只是在冠服上加以区别,真正的封赏是宅田及拥兵,心宿君未大婚,这个时候如果加以封赏,反而会让他受到忌惮了。”
殿君就蹙紧了眉头,沉默着。
瀛姝也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自顾自赏识起御和园的风物来,那几株历经千年的银杏,现在疏疏的黄了,可就是这样季候,才显出它们尚且青涩的一面,不那么光耀,又有让人等待的光耀,风再急,叶子也不坠落的,像娇羞的少女,不敢笑出声音。
曾经在这几株银杏下,瀛姝问过司空月狐:“为何不让简太妃回宫?”
“母嫔无论住在哪里,都没有区别。”司空月狐这样说,那时候他也只是小冠束发,他仿佛极其不喜欢繁重的冠帽,因此他能随便的仰头,望着不知何处的浮云,有伤感的表情从眼角淌下来,但瀛姝不确定,因为那是无影无形的。
“我不念和母嫔一样。”司空月狐说:“我念目标领略地生活,但活着活着,好像也不晓得目标究竟是什么了。”
他们之间横亘着许多诡秘,瀛姝未曾告诉他司空北辰的作为,她也晓得司空月狐不成能对司空北辰毫无疑惑,她还瞒着他,司空北辰念将她带进坟墓,她不肯受死,于是赶在司空北辰吐气前篡改了遗诏,她没有跟他说,我好像曾经不讨厌你了,我好像,习惯了日日睹你,当不睹你时,我也喜欢听他人的谈论中有你。
这些诡秘瀛姝从来都没念过告诉司空月狐。
那时的她,仿佛认定了,最美好的感情是含而不露,并且她也实在弄不大白,心里的那种悸动和依恋,到底是不是有关恋慕,她出嫁两次,生有一女,调转头看却不知恋慕为何物,她念也许恋慕就是一种不不乱的情愫,像风和雾,总是游走的,而人的感情应该是恒定的,因此,恋慕也许和感情无关吧。
总之,她欠妥恋慕为必需。
因此,她才会恨司空北辰,却对司空月狐毫无恨意吗?
瀛姝听睹感喟,一回头,看睹的是殿君忧伤的神情,殿君说:“原来连他都必须忍下这些不平事,他是儿郎,又是皇子,明明立得了军功,但不得封赏,而那些坐享其成的人,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殿君觉得心宿君会难得?”瀛姝问,她实在不应问这个问题,可话曾经脱口而出,必然是被殿君的表情影响了,究竟她晓得心月狐遭受的磨难和打压还不但为此,不,应该说此时此刻,心月狐现所经历的,底子不能称为磨难和打压,这才是建兴十两年,心月狐才刚刚在大豫的庙堂上,正式登场亮相,他代表的是司空皇族总算奠定了自己的军事力量,不完全只能依赖于门阀持拥的私军,可以说如果心月狐这回没有如此漂亮的拿下这场战役,天子陛下就不敢实施他的计划,削弱江东贺、张,以及长平郑等等世族的势力。
神元殿君垂着眼,她看着自己的影子:“当时我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人马追杀,我们一行连张车都没有,我以为自己就快死了,但大豫的军队及时赶到了,那位统领跟我说,他是心宿君派出的先锋军,他当时以为我们只是逃难的遗民,他指明了偏向,说让我们一直往那边去,就能暂时受庇于大军。
后来,我注解身份,统领才支配了一队兵卒送我们去睹心宿君,我当时并不晓得他竟然是皇子,也没有念到他这么年青,我当时就念,如果我有这么个弟弟,是绝对不会宁神让他率军出战的,这话我当然没说出口。
那几日,我暂时住在军营,我看睹心宿君总是很忙碌,但他总是挺直着脊梁,焕发着精神,他跟士卒们一起吃干饼粗粮,可他却特意交待了他的亲卫捕得江鱼,让我有鲜美的鱼汤可以饱腹,我跟他说,既然是在军营,不必对我如此尊敬,我也能够吃干饼粗粮,他说他并不是尊敬轩氏后裔,他说我是女子,汉子们只要还有能力,就应当庇护老弱妇孺。
我问他,为何他还是个少年,就有信心可以击败北赵雄兵,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司空皇室可出征者尽皆少年。
后来,迎我回朝的旨意到了,他送我出军营,他告诉我,从那之后,步步艰苦。
那时我还有些不解这话的意思,当我到了建康,我甚至很觉惊讶,因为建康的情形比我预料之中要好许多,我没有料到东豫的京都竟是这样一派繁华的情景,当我入宫后,我才晓得了心宿君所说的艰苦是什么意思。
我就念,他要是没有经过这样的艰苦,便不会有这样的预睹,这几月间,皇子们我都睹过了,一心争储的两皇子和三皇子,他们看上去是意气风发的,甚至是飞扬跋扈的,他们的身上毫无落寞的气态,而当我念起心宿君时,总觉得他的锋芒和冷静底下,是落寞的,是孤寂的,我不晓得我的感知是否正确……回到宫里,心宿君彬彬有礼,有些不像军营中的那个少年统帅了,我念他应该会难得吧,因为他的功绩并没有得到认可。”
殿君还真是一个感性的女子,瀛姝摇了摇头:“心宿君只是未得封赏,但他的功绩并非不得认可。心宿君本人未得封赏,但他麾下的部将却都得到了表彰,更慌张的是经此一役,让门阀世族亲眼目睹了中军的战力,殿君可知,在此之前,与北赵等夷国的战事,若是不依赖门阀的私军,中军还从无胜绩,中军依然还是中军,战马、兵器并没有经过大批量的强化,只是换了主帅,制定了新的计谋,就能获得大胜,司空皇族有了心宿君为智将,就获得了极大的主动权,不管是太子,还是两、三两个皇子,今后之后,都无法坚定心宿君在中军中的威望。”
没有哪个士卒不念打胜战,没有哪个士卒盼望自己的将帅是个蠢笨无能的人,当他们拼杀于疆场,他们的生死就只能依赖于将帅的布署指挥,马革裹尸固然是军人的荣光,但将士们当然还是盼望夺得胜利平安归来,战败所意味的不但仅是耻辱,甚至那些战亡的士卒,他们的家眷都不会得到分文补恤。
“这么说,皇子中唯有心宿君才是大能者,可为何,陛下不择大能者为储呢?”问出这话,神元殿君自己却是一呆,又忙道:“你说过不能妄议储位归属,我又为难你了。”
瀛姝念了一念,笑道:“我换个方法为殿君释疑吧,一国之君择储,大都情况下所考虑的不但仅是皇子的贤能,就更不成能只考虑哪个皇子擅长用兵了。无论是在战时,还是战争时期,治国更侧重的都是施政,国君必要坐镇统筹,普通不能率军亲征。国君立储,多要遵循立嫡立长的礼法,除非嫡长子着实昏庸无能,才会考虑立贤,不过立贤的主张极易引起阋墙之乱,各皇子死后的势力也会趁势党争,因此国君若真要立贤,必要考虑如何罢止内耗,大都是在名份上加以确认,那就要废后,立新后,变动嫡庶。”
神元殿君听懂了。
现在这位大豫的帝王,应当是不会废后的,固然虞皇后确实不配母范世界,可太子看上去却还不能称为昏庸无能,天子对心宿君不是打压,而是要将心宿君造就成为储君的一支力臂,文武全能的君王自古鲜有,若有,必为圣君明主,而大都的君主实在都只依靠文武百官的辅佐,无法亲力亲为,大豫目前的情况相对更复杂,心宿君这样一个出身皇族的智将,对于太子而言,是必不成缺的臂助。
神元殿君才露出笑容:“心宿君是大豫皇子中最具智勇者,只要能得陛下的赏识,他就不会被埋没,是我在庸人自扰了,你快把我刚才那些糊涂话记了吧,唉,念来也是,江山是司空氏的江山,心宿君是司空氏的儿郎,他哪会为了不得封赏就悒郁不乐呢?”
“殿君今日让我来,就是为问心宿君之事?”瀛姝笑问。
“让你记了,你偏还说。”神元殿君伸手轻轻打了瀛姝的胳膊,突然间,笑容就像冻在了脸上。
瀛姝回一看,原来是高平公主跟郑莲子手挽手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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