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太甚誉了，比起殿下的功绩，这无非是小女儿的技巧。”
“若内廷多些这样的小女儿，阳谋狡计也许就无处容身了。”司空月狐一派放荡样，仰望着天上的月亮，神情却是仔细的：“端止，你力促令妹，令五妹入宫，也可谓高瞻远瞩了，难道你没有预睹么，建康宫内廷的风云诡谲，涉入者，若只念着独善其身，迟早都市成为他人的刀匕，琅沂王家的女儿，又是绝对不能成为刀匕的。”
王节一杯杯的饮酒，直到，目眩扶额。
未曾达旦的饮宴，仿佛是不尽兴的，司空月狐踏入浴室，睹边上跪着的女仆以目红肿，并未留意他曾经入内，垂着头不知在念什么，孤灯昏昧，他也看不清女仆的容貌，喊了一声“欢喜”。
欢喜是个寺人，赶紧进来，女仆也像是如梦初醉般，连连道罪，哽吐得很厉害。
欢喜急了：“怎敢在殿下跟前泣声？你，你快退下吧。”
“婢子活该，但婢子求殿下，求殿下相助……”
一个奴婢，在浴室里跪求相助，欢喜很慌张地偷窥着心宿君的神情。
“等我沐浴我再说。”
欢喜会意了，说：“还不赶紧替殿下宽衣？”
所谓的宽衣，也就是脱去外袍，除冠卸带，心宿君有个“怪癖”，既不肯让贴身女仆目睹裸身，更不肯让宦官寺人目睹裸身，因此入浴时，底子就无人在旁服侍，整个心宿府，只有心宿君的傅母洋洋自得，因为除她之外，大抵是没任何人和心宿君殿下亲密接触过了。
傅母不容人疑惑她的职位，时常说：“殿下洗三礼时，就是我把他放进的澡盆。”
这大概是没人疑惑的，不过大家都疑惑除洗三礼外，傅母究竟还睹没再睹过殿下的裸身，因为傅母只强调洗三礼，这就很可疑。
有一种传说是，殿下得了一种怪病，被人瞧睹裸身，就会全身通红，还有一种邪说，殿下身体上实在长有鳞片——因为殿下水性好，经常在水里泡着，就长了鳞。
傅母只翻白眼，只有她晓得，殿下这古怪的性情，都是简娘娘教成的，殿下才七岁，简娘娘就让殿下自己沐浴了，说：一个有体面的人，就要敬服自己的身体，不能随便让别人看，欢喜沐浴会让你看吗？不会，他都晓得敬服身体，你还是个皇子呢，更要敬服。
不幸的殿下，底子不晓得欢喜的裸身早被巨细寺人看了个遍，信以为真了。
司空月狐洗完澡，穿好衣裳，打开内浴的门，在外间让欢喜帮他拭干了头发，还梳好了发髻，在铜镜前照了照，觉得不至于不体面了，才放宁神心的，神清气爽地出了浴室，睹廊庑里跪着个女仆，念起来是刚才有事相求那位，廊庑的灯烛明亮许多，这回，他终于认出了女仆是抱琴，他的贴身女仆之一。
“进来说吧。”
心宿府的澜听阁是司空月狐的寝息处，底楼设小厅和书房，楼上才是卧房，他现就坐在小厅的席台上，没有其余示意，抱琴只好跪在席台下的地面，有女仆立即又多点亮了几盏灯，使得小厅更明亮了，也使得抱琴的眼睛更红肿了。
“长话短说。”司空月狐实在顶不喜欢熬夜，但今日心宿府里有宴席，他先是陪田石涉等几个立了军功的部曲喝了场酒，后来又和王节夜饮，底本曾经注定要晚睡了，倒不妨听听这女仆有什么难事。
这女仆可不普通呢，究竟是两皇兄送来的人。
“今日奴婢在酒宴上侍奉，听田统领说，他有一个走失的妹妹，奴婢、奴婢……奴婢意识中，也是与兄长离集，但好几位统领都在，奴婢不敢冒昧……还望殿下能容奴婢再睹睹田统领，也许，万一……”
司空月狐大白了：“你觉得你是田石涉走失的胞妹？”
“当时田统领并未细说，但奴婢觉得像，奴婢有记忆，奴婢早年居住的旧宅，是在司州城西三里甜水井，宅中有株古银杏，奴婢出生时，正是杏树结果时，因此奴婢有个奶名白果，并且奴婢身上还有处胎记，若是应合……”
这些事田石涉并未详细提及，今日田石涉饮得过了量，痛悔当初光难时和胞妹走失，遍寻不着，也就是提了提旧宅在司州西三里。
司空月狐问：“你胎记在何处？”
“在后肩。”
眼看着抱琴就要展示胎记，司空月狐急速说：“罢了，我看了也白看，这样吧，我明日再让田石涉来一趟，你们两个自去对应去。”
“多谢殿下成全。”抱琴泣不成声。
司空月狐实在很念说，你是不是田石涉的胞妹还不好讲呢，我成全你什么？就算你们兄妹相认，那也是机缘巧合，我有什么必要拦着你们不相认么？
可有一点很奇异啊，今晚田石涉为何突然提起走失的胞妹？当日夺复义州，全部人都兴高彩烈，田石涉饮得烂醉如泥了，也没有提及走失的胞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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