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正式开审(1 / 2)

乔楻的表情十分繁重。

他并非没有准备,但他也还心存侥幸,他念起年幼之时,当他拜琅沂公为师,他的父亲还是对他极为敬服的,父亲拍着他还薄弱的肩膀,将爱不释手的一方古砚赐予,他首次赴战,父亲长跪于族祠,诉求列祖列宗佑他平安归家,他拼战沙场时,父亲忧虑而病,待他归来,父亲险存一身枯骨。

这样的父子情深,如何就走到了今日对簿公堂的僵局?

廷尉署外,寡多看客中,立着一个女子,素衣白裙,只以银冠束发,乔楻仅看她这身装束,就猜到应是薛娘子,他又念起了某日周景对他说的那番话——世子及晚辈虽为士官,论气骨,不输名流,论胆识,也不背骁武,但难免因为家属之事,存了优柔寡断之情。近来,有一巾帼裙衩自荐,我与之有过一席长谈,方知晓实在女子的韬略,并不输于须眉丈夫。薛娘子有急智,不但为晚辈解一难题,听她提及,才知亦为世子家中的烦难事先有了劝建,晚辈之难,与世子之忧颇类,晚辈已然开悟,望世子也能解腕。

乔楻匆匆进了廷尉署,踏入刑堂,又睹瀛姝竟也跽坐在侧,不免念到妻子的话:“当时子瞻还未返朝,我原念着就用冬至的供诉,至多是相请几位族公做为睹证,劝得翁父他莫要再用那等阳诡的手腕为难我们,就这样敷衍过去这回事故,可帝休特意出宫来劝我,说祸起家门,真正的祸殃是乔嫔,这回她未能得逞,定然还会生事,而我们再是如何小心防范,都无法保证彻底撤销忧患,唯有……将计就计,彻底断了乔嫔应用家属的念念,无论于家属,还是于五殿下,均为益好。”

割裂,不是战争邑乔整个家属,是父子和手足,最亲昵的骨血血缘,这回必将分出胜背来,若是乔楻告背,他不但仅会被除族,被剥夺爵位继承权,还必须受到律法的严惩,他和幼子的性命都将难保,他这一房,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可要是他成为胜家……身为人子,自是不能将尊父除族,可父子之间,兄弟之间,必将成为陌路。

这样的计划,从来没有出现在乔楻的意识里。

但他晓得瀛姝的提议是为了保全整个平邑乔门,是为了保他可以继续忠事于君国社稷,干脆利落的将一切祸殃扼杀于抽芽,他晓得这样的事理,也看得睹这样的利益,可是他难下这样的决心。

今日之前,他还一直心存“战争解决”的侥幸。

乔楻立于刑堂,向顾耿拱手行礼,顾耿便也起身,拱手还礼,乔楻又睹瀛姝挺身而跪,向他行礼,他冲瀛姝颔首,深阔的刑堂,此刻还寂静无声,乔楻却像听睹了战号叫响,但他这一次没有披甲没有执剑,不复交战沙场的毫气干云,他只有满心的无奈和悲凉,他落坐,身边只有同样被亲长状告忤逆不孝的儿子乔谦,他的对方,让他大觉荒唐的“敌仇”,是他的生父,是他的同胞手足。

“廷尉卿,乔楻、乔谦为人犯,怎可安坐于刑堂?”乔恪当睹顾耿起身冲乔楻还礼时,曾经极其的不满,深觉刑官对人犯如此客气显然存有偏庇之意,就更难容忍他的两个“不孝”儿孙,竟然还能坐于枰榻了。

瀛姝睹乔恪曾经“策马上阵”,而世子舅舅仿佛还沉溺在愁怅中——也难怪他愁怅,谁碰到这样的糊涂爹都不会康乐,再说世子舅舅要完全不受诽议,总不能亲自上阵对生父迎头痛击——她既来了廷尉署,就要做好乔家舅父的马前卒。

“廷尉卿断案,当然不能仅看被告所写的告状就认定谁为罪徒,廷尉卿尚未问案呢,怎么平邑伯就要扰嚣公堂了么?”

“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羊袆眼睹着乔楻父子两人并不显怒容,认定对手必存心虚,究竟是卑幼,怎敢当堂忤逆尊亲?!他自信胜券在握,于是赶紧助拳,生怕显露得不够积极,事后会被平邑伯抹消功劳。

瀛姝扫了羊袆一眼:“还必要臣女再提醉羊公么?臣女乃是奉陛下之令,特来监审此案,羊公为被告方人证,涉嫌污陷朝廷大臣,于刑堂之上,更是对钦使言出不逊,关于羊公的言行,臣女必报之于御前。”

乔谦微侧着头,有些惊讶地看向瀛姝。

数月之前,上元佳节,那个因为投壶输给他,却反而埋怨他胜之不武的小女娘,固然是牙尖嘴利不饶人,但这里可是廷尉署的刑堂!连他都因为不得不来应讼而惴惴不安,一直被他当作娇矜不通事理的这个五妹妹,哪来的勇气直接在刑堂上,掷地有声的反驳长者?!

但她反驳得好,反驳得妙,反驳得让人刮目相看身心愉悦。

乔谦微微握紧了拳头,这几日间,他虽仍和母亲住在秣陵湖的别苑,没有直接受到祖父、叔父的责斥,可终是难以开怀,浓重的阳霾把他整个人都围裹着,他既惶惑又焦炙,他也很懊恼,他不像两位兄长曾经上过战场,于是才会如此的怯弱。

但现在,他的心境竟然豁然开朗了。

原来他的焦炙源于家丑外扬,他害怕的是他们一家甚至一族都将沦为笑柄,但现在他不担心了,五妹妹说得不错,父亲和他是受到了祖父的陷害,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不惧世人的褒贬议论。

他听睹廷尉卿慢条斯理开口询问:“平邑伯举告你之长子,即平邑伯世子、广威将军乔子瞻忤逆不孝,本官看了你所写诉状,你所指控的罪实,为你认定乔世子之正妻犯七出,当休弃,但世子拒不写休书?”

乔谦便念辩解,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父亲打断了:“廷尉卿未让你应答。”

瀛姝冲乔谦微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乔家舅父三个儿子中,本是小儿子乔谦性子最急,他养的几匹马儿草料吃得少了,精神略有些不佳了,他都能急得吃不香睡不稳的,从来都不许女子接近他的马——怕女子身上的脂粉香熏着马儿——谦表兄眼里只有马儿是否神骏,可看不睹女子貌美与否,真亏平邑伯念得出来,竟然计划陷害他奸辱父妾?这谁能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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