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着故作娇柔的连声呼唤，莫铄月无法，只能姗姗下了马车。
“铄月？”黎容氏姣好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不确定，年近四十，因为保养得当，看着也就堪堪三十而已。
她端详了好一会，故作惊讶道：“天呐，铄月，还真是你，这，好些年不睹，你都这般大了，你也真是狠心，来了京中，竟是一直不肯回府，刚刚葛嬷嬷在月福楼门口，说是看到了你，我们就一路追着来了……王爷可也在马车里？”
绕了一圈，再倒打一耙后，终于是说到了重点。
“王爷疲累，此刻正在休息。”莫铄月言简意赅，不念与她多做纠缠。言下之意，就是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
也是有意思的很，就算加上宿世，面都没睹几次，她与他们还真不生啊，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的自来生？就因为那点血缘关系？
黎容氏这么精明的人，怎会不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你父亲前段时间就说看到了你，念要接你回府中，怎样你执意不肯，他回府里后，可是伤心悲哀了好些时日。我们也是一直觉得有愧于你，没能早些找到你。今日正好遇上了，不如就随母亲回府里小住几日可好？”
不待对方开口，她又低声在莫铄月耳边道：“母亲也是一心为你好，都说小别胜新婚，你回黎府住上数日，再让父亲与王爷说道说道，让他明媒正娶于你，总比过现在让旁人说三道四的好不是？这样的话，往后你妹妹卿菀也可过府陪你解闷，岂不两全其美？”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俩，还真会把别人当嫁衣。
“黎夫人此言差矣。”莫铄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知是您理解有误，还是黎大人传达不清？我那日分明说的很清楚，这样话，是在诋毁王爷的清誉。还望你们慎之再慎，不要再提。还有，我姓莫，不姓黎，岂能乱认旁人作母，我出身微寒，万不敢高攀了黎夫人。”
她到底也流着黎牧的血，“出身微寒”四字一出，就是直接否定了黎家的职位。
念来是极少被人这般当寡下了脸面，黎夫人白净的面容，渐转成桃红，忍下怒火，硬生生道：“我说这番话也是为你着念，你竟是如此不知好歹。你这般澄清了也好，作为长辈，没有教化好你，是我的失职。未嫁女子岂能终日流连男子家中，还是随我回府吧。”
黎容氏一向都是皮相柔弱，现实上作威作福，强硬毒辣惯了。加上与李蕴旼的这层关系，就算没有明说，可京中谁人不知？是以，就算只是小小的四品官员夫人，哪里真的有人敢与她作对。
李蕴旼在车中，却丝毫不理外面的动静，黎容氏心下盘算，仿佛并不是如外面传言那般在意莫铄月啊。不由得斗胆了起来，直接示意手下上前。
莫铄月冷睨着，也不说话，许是因为近朱者赤，她就那样静静站着，不自觉得也能集发出清贵的威仪来，几个护卫竟是被她这样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势震慑住，不敢靠近。
“怎么，你女扮男装抛头露面，还要在公开场合之下公然忤逆长辈？这般目无尊长，若是再不接你回府好好教化，才是真的害了你。”
黎容氏看着周遭渐渐围拢的一群功德者，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有些人认出恭靖王府和黎府的马车，开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先入为主的这种小伎俩，你会，我也会。
“目无尊长这么大帽子扣在我头上，实在令我惶恐。”莫铄月淡淡一笑，盈盈下拜，“黎府丢弃我十余年，我只当家中确有难处，一日一时都未敢有怨。再者，我既然领了王府的俸禄，做着王府的差事，自是要善始善终，怎可召唤都不打就自行离去？黎夫人若是觉得我哪里做得欠妥，过两日，我便向王爷请示告假，亲自到黎府赔礼。”
莫铄月也不给她接口说话的机遇，直接道：“我朝圣主英明，民风开化。虽未有女子退隐，女子白手起家之事，也是时有耳闻。为人子女，作为家中小辈，既不能时时承欢父母膝下，也该自立自强，让长辈少些忧心才是。黎夫人，我说的可对？”
“姑娘小小年纪竟是有这般睹地，如此开阔的胸襟，坚韧不拔的品格，倒是让小老儿自叹不如了。”
人群中一个耄耋老者出声道，其他人很快纷纷附会。
“可不是嘛，人贵自立。女子怎就不能白手起家？靠自己能力吃饭不丢人！”
“就是就是。”
“咦，黎府也是个大户人家啊，竟然会丢弃自己家的孩子……”
“嘘，小点声，这个黎府，实在原来有两位夫人的，这姑娘怕是先夫人的孩子……”
“……”
人们小声地议论纷纷，莫铄月看着黎容氏一阵青，一阵白的脸，面上的笑都伸展开了，径自上了马车。
金乳酥、甜雪、长生粥、金银夹花平截、仙人脔、小天酥、过门香、箸头春、清凉臛……道道精美的菜肴的一旁，陪着一道甚是平平无奇的润饼。
只是，莫铄月此刻吃得正欢，一点都感受不到这样不甚搭调的一盘薄饼，实在并非事先拟好的菜单。
本不十分饿的她，闻着食物的香气，顿觉食指大动，不知不觉，润饼就着乳鸽，竟已大半只下肚。
“刚刚若是你发话，只消半盏茶的时间，就能摆平黎容氏。何须在外面耽放那么久。”莫铄月含着半口金乳酥，边说着，口齿略暗昧，但听着仿佛有几分不满。
“这点事你都摆不平，你就不是莫铄月。”
李蕴旼优雅放下睹空的贵妃盏，碗碟相碰，却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与人同桌而食，一向没什么胃口的他，看着劈面之人风卷残云之势，却是不知不觉地吃下了一盏长生粥。
莫铄月眸光闪了闪，挑眉一笑，“这话我爱听。”
“那往后就不能再说了，不能助长你的得意记形。”
李蕴旼斟了两杯桃花酿，拿起一杯，自顾自地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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