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山，东侧山脚下，一杆“赵”字大旗簌簌抖动着。
一支五百摆布的骑兵静候多时，人马俱披着甲胄，人高马大，既有深目高鼻的羯人，也有颧腮饱满的汉人，全都威武雄壮，肃立在冷风之中。
黑色的盔甲让他们无形之中带着一股凶煞之气，仿佛一群渴望厮杀渴望血肉的野兽。
骑兵之侧，还有六七百名步甲。
天空中几只秃鹰仿佛嗅到了血腥气，不息盘桓。
一名五十多岁的羯将抬头望着天空，火线战事晦气，让他觉得甚是烦躁，弯弓搭箭，瞄向天空，“咻”的一声，羽箭划破阳沉的天空。
却并没有射中。
那几只秃鹰仿佛感受到来自地面的敌意，竟然抬高了翅膀，爬升下来，又嘲讽普通的升起，留下一阵阵的叫叫声。
“扁毛牲畜！”羯将面色发红，怒骂了一声，但也无可怎样。
“咻”的一声，身边一箭射出，正中一只最大的秃鹰。
黑色的身躯从空中哀叫着落下。
周围赵军眼神崇敬的望着举弓之人，此人五短身材，却异常健壮，全身的肌肉彷佛要撑爆盔甲一样。
“梁犊啊，你又输了，看来你们汉人不可，高力督的位置不适合你坐。”羯将冷笑道，满脸络腮胡子随着笑声张牙舞爪。
底本计划好的，三千高力禁卫从西面进攻，骑兵埋伏在山下，等待漏网之鱼。
太子曾经颁下严令，务必剿灭黑云山贼寇，鸡犬不留，以震慑豫州地面上大巨细小的势力。
为此，还请动了龙骧将军孙伏都和他的五百名龙腾中郎。
现实上也是监督，汉将不成单独领兵。
但山上的贼寇却异常狡猾，应用山道决死抵抗，三千精锐竟然就这么被堵住了。
孙伏都的龙骧中郎没有用武之地。
旁边的汉将面色铁青，“我还没有败！还有机遇。”
“呸，狡辩！”孙伏都抄起马鞭，狠狠抽在梁犊脸上，连忙带起一道血痕。
梁犊却低下头，以掩饰眼中的怒火。
没举措，打狗也要看主人。
孙伏都的主人，是羯赵天王石虎，而梁犊的主人是太子石宣。
关键孙伏是追随石勒起兵的老臣，还是羯人，而梁犊虽是高力督，却是个汉人。
后赵立国之初，石勒便以羯人为“国人”，曾经在汉人豪强手下为奴为婢的羯人职位猛然举高，便开端变本加厉的逼迫汉民。
羯人可以抢劫汉人财物、田地、妻女，而石勒只是赔偿汉人的损失，却并不惩罚抢掠的羯人，等于是在公开纵容。
石勒活着的时候，石虎便敢公然待人冲入程遐府中，凌辱其妻女，洗劫府中金银珠宝，然后大模大样的打道回府。
程遐不是寻常汉人，是张宾之后，石勒最倚重的汉臣，总揽后赵朝政多年，照旧免不了被逼迫凌辱，敢怒不敢言，更不用说其他的汉民。
马蹄之下，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山贼，满脸谄媚道：“孙将军，上山的路不止一条，从南面也能够绕上去。”
“你还在等什么？”孙伏都盯着梁犊。
沉默。
仿佛两头野兽之间的对峙。
但最终梁犊身上累积起来的气势还是垮了下去，闷声闷气道：“属下遵令。”
士卒眼神的敬意也渐渐变成轻蔑。
孙伏都很满意自己的手腕，轻笑了两声。
山上。
羯人一连攻了三次，全都被赶了回去。
厚重的盔甲在此地完全无法施展优势。
仿佛泄愤普通，将捕获的老弱妇孺赶到前面一一斩首，泥泞的山道被染成血红色。
有人在死前还在痛苦的高呼：“报仇！”
但如此一来，让山上的人同仇敌忾起来。
“爹娘，孩儿不孝，只能多杀羯奴为你们报仇！”
“孩子……爹无能！这辈子只能跟羯奴拼了。”
李跃望着昏沉的天空，只觉得一阵悲凉，只可惜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不但没举措救更多的人，甚至连自己都不晓得能活到几时。
不过，只要活着，就要沿着这条血路走下去……
“羯奴进攻晦气，又不退走，必有其他图谋，李头领务必当心。”流民头领周牵提醉道。
此人略通文墨，在山上一向低调。
晓得低调隐忍的人，往往异常有睹识。
他的话倒是提醉了李跃，从羯人的种种行径来看，对方并不是蠢材，强攻不成，改为驱赶俘虏铺平山道，攻击山上的士气。
进攻晦气之后，对方并没有一股脑的冲上来，而是原地休整。
兵书讲究一个料敌制胜。
“周头领以为羯奴还有何手腕？”
“自古欲破坚城，无非三法，以人命堆，里应外合，久困之，待山上粮尽。”周牵思索了一阵后道。
黑云山跟坚城也差不了几。
周牵逻辑缜密，是一个人才，能带领流民从雍州一路流窜至荥阳，没点头脑还真办不到。
东汉期间，羌氐崛起，汉人的势力便在萎缩之中。
曹魏又从汉中迁徙大量羌地填充关中，加上凉州羌胡的东迁，汉人的生存区域愈来愈小。
司马炎期间，雍凉地区便掀起此起彼伏的叛乱，先是羌人，后是氐人，再后来是鲜卑人秃发树机能……
石勒和石虎有意将雍凉的生齿迁徙到河北，一则放在眼皮子下，便于控制，防止他们割据关中，两来，可以加强国都邺城的实力，动辄数十万大军南征北战。
现在的关中曾经遍地胡族，汉人豪强缩在坞堡之中。
而寻常公民，一部门当年趁着大乱，追随氐人李特兄弟南下蜀中，创建成汉国，一部门东迁，试图南下江东，但不是全部人都能走到江东。
李跃思索了一阵，羯人用人命肯定堆不上来，山道比城池更险固，加上道路泥泞，更难走。
赵广死了，里应外合也不成能，山上的人曾经晓得羯人是来赶尽杀绝的，投降也是个死。
剩下就是围困了。
这仿佛是唯一的举措。
但羯人未必有这个耐心，真到了山贫水尽，有什么就吃什么！
入乡随俗，李跃狠下心来。
“舛讹，羯奴还有第四种举措。”望着茫茫群山，李跃脑中灵光一闪。
黑云山究竟不是城池，有许多躲藏的小路。
大战来临之前，就有许多人准备从南面的小路逃走。
如果此时有一支人马从南面山路上摸上来，岂不是被两路夹击？
周牵一脸钦佩，“李头领智略过人，在下佩服。”
实在也不是李跃有多聪明，只是一个俭朴排除法而已，外科医学生，造就的就是一个思维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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