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急火攻心(1 / 1)

是夜,柱国将军府祠堂。

沈灵毓跪在蒲团上,面向亡夫牌位拜了三拜。

死后,女仆泽兰看她久跪不起,不禁红着眼眶上前搀扶。

“夫人,您在北漠国为质十年,受尽折磨,医生说您这双腿再经不起折腾,否则就废了,还是快起吧……”

沈灵毓垂眸轻叹,扶着泽兰的手缓缓起来,双膝处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袭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猛咳起来。

“夫人!”

泽兰心急大喊,一低头,却睹她竟吐出了一口血。

“奴婢去请医生!”泽兰慌乱道。

沈灵毓却抬手制止了,拂袖抹去嘴角的血,脸上浅浅带笑。

“泽兰,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这身子骨早就废了,药石无医……”

“夫人……”

泽兰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忍不住哭出声。

“当年去北漠为质的人本该是两夫人,若不是您心善替代了她,又岂会受这么多年的苦。”

沈灵毓苦笑一声没说话,抬眸静静凝望着亡夫牌位,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十五岁那年,她奉父母之命嫁给柱国将军府三少爷裴澜之为妻,不料北漠蛮夷突然来犯,他们刚拜完堂,将军府一寡男儿便率军出征了,一去便是大半年。

听闻战事极其惨烈,每隔两日便有八百里加急送回盛京,先是公公战死了,紧接着是他的副将,然后是府中长子,再之后,便是她的夫君裴澜之。

那半年,将军府内日日都是哭嚎声,所幸经过几番浴血奋战后,战事打赢了,将军府一寡好儿郎,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两伯哥。

北漠虽吃了败仗,但并非是真心归降,故而朝中经过商议后,决定派当朝最得宠的荣华公主和亲,以换取两国后世的平和平静。

不料北漠使臣却趁此提出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那就是柱国将军府需派一名女眷随公主同去北漠。

言外之意,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将士大多死在了裴家军的刀剑之下,他们心有怨气,所以才念拿女人发泄罢了。

那使臣提这要求的时候,还刻意提到了将军府两夫人,沈灵毓的两嫂叶婉然,只因两伯哥在战场上杀敌最厉害,也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两嫂与两伯哥夫妻一体,她若在敌国受辱,两伯哥面上也无光。

虽然那使臣并未直言必然要两嫂随行,但那一番旁敲侧击,朝中大臣们又岂会听不懂。

故消息传至将军府时,后院女眷们一下子慌了神。

两嫂抵死不肯,沈灵毓心中亦是惋惜同情。

谁料婆婆经过一番衡量后,竟跪在她面前让她随公主远去北漠。

“反正那北漠使臣只是要咱们将军府派出一位女眷,并未直接点名要你两嫂去,她还怀着身孕,不像你,年少守寡,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就当婆婆对不住你,短你的,婆婆下辈子定以命归还!”

婆婆边哭边朝她磕头,闻讯赶来的两嫂也不惜挺着大肚子向她下跪恳求,她除了点头答理,别无他法。

在北漠为质那十年,她受尽折磨,活得连畜牲都不如,所幸如今都苦尽甘来了……

沉思间,祠堂外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沈灵毓怕别人瞧睹她吐血,便让泽兰扶着躲到了一席围帐后面。

几乎是她们刚站好,来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沈灵毓悄悄探头看了一眼,是她的两嫂叶婉然和两伯哥裴澜清。

裴澜清穿戴一袭锦缎青衫,挺身站在那儿,如芝兰玉树,气量气度翩翩。

只是看到那张光风霁月的脸,沈灵毓的思绪不免恍了一下。

原因无他,只因她的夫君和两伯哥是同胞双生子,两人的相貌一模一样,所以一看到他,她就不免念起那英年战死的夫君。

晃神间,耳边突然飘来两嫂清凉的声音。

“没念到沈灵毓还有命从北漠活着回来,要是她晓得,你并非澜清,而是为了和我长相厮守,才在战场上与你死去的两哥互换身份班师归来,我只怕她会把将军府闹得人仰马翻。”

沈灵毓一听这话,愕然震了一下。

死后扶着她的泽兰更是抑止不住地激愤哆嗦起来。

沈灵毓呆呆站着,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她的夫君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又怎会与两嫂苟合在一起,她听到的必然不是真的!

可下一瞬,她就听睹了汉子淡漠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就算她发明了又如何,在北漠待了十年,将军府早就不由她做主了,更何况她的身子已亏,活不了多久。”

叶婉然紧接着叹口气,“听闻北漠人残暴,对待女人犹如畜牲普通,女人在那儿不过是供他们取乐发泄的玩物,活得还不如玉春楼的妓女,她的身子怕就是那样亏损的吧……”

“那也是她自找的,女子受辱,当自裁以示贞洁,只有她,苟且偷生,丢尽了我将军府的颜面!”

沈灵毓听到这儿,耳朵一阵轰叫,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普通,什么都听不到了。

直到泽兰流着泪一脸担忧地大喊她的名字,她才发明那两人曾经走了。

她张开嘴,抓住泽兰的手努力念说点什么,可心口却仿佛压了一块千斤顶,压得她近乎喘不上气来。

她惨遭蒙骗,替叶婉然去北漠受了十年苦,不惜毁了身体才得以在那些贪婪的汉子面前守住明净,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他们的不耻和唾弃,她好不甘心!

沈灵毓红眼痛笑,一口血却猛地再次从嘴中喷出,她脊背一僵,下一瞬,怒瞪着眸子直直倒在了地上。

泽兰忙去扶她,可摸到她的脉息后,却是伏地痛哭。

“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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