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这几天都听说了吧,河西大捷啊,今日里我们不说剑侠传了,今天说说咱们上京的忠义三郎,在河西道的故事。这话说傅三郎,暗访小叶城,得知了杀害了郭大帅的凶手,正是那回河王子和大将白先光,于是在深夜之间,悄然定计....”
说书的瓦舍里,赵元殊独坐一张桌子前,桌上摆着越梅、紫苏膏、金丝党梅、香元子等吃食,还有秋天才有的一些时令果子,一边慢慢吃着一边听着说书,两个女仆就在身侧,一圈都是面色不善的护卫,一看就不好惹那种。
“本念来听听剑侠传,却未曾念今天是说那呆子的事。这说书的挺有门路的吗,这么快就搞清楚了那呆子如何行事的细节,说的还有鼻子有眼,让我不给赏钱都不好意思。”
两个侍女在后面偷偷的笑,也不说穿前面主子的口是心非。
不多时死后来了一个汉子,一身青色袍服,带着平顶幞头,三十出头的模样,七尺高,有些胖,面貌倒也平居,留着短须,看着就像个精明的商贾。
“殿下。”
“你来了啊,齐全,坐吧。”
赵元殊听到声音后,也没回头看,很随意的吩咐道。
“殿下说笑了,在殿下面前那有我做的处所。”
赵元殊笑了笑,也不晓得是笑后面的名叫齐全的男子,还是觉得这段讲的精彩。
“怎么样,这几日有什么消息。”
“回殿下,这几日燕王世子照旧如往常一样去崇明坊,奇然候去樊楼,奇然候去千金阁,跟前些日子没什么不一样,不过这几日他倒是对我家郎君的事很上心,他的护卫阳十三这几天替他在街面上探听郎君的消息。多是那日在门口,八郎的话让他起了兴趣吧。”
赵元殊道:“接着让你们三郎会的人给盯着点他,皇城司的人做事陈迹有些重,还是你们盯梢更为自然些。”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齐全很尊敬的说道。
他是三郎会的管事,而三郎会就是傅津川所建立的帮会,目前在上京城也是最大的几个帮会之一。
傅津川人虽然不在上京城,但上京城群雄依然要给三郎会的面子,究竟他只是现在不在而已。
等他回来不还是“忠义三郎”?
人走茶凉那也得看对谁。
而傅津川临走之前则跟三郎会的管事说过,让他们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打着他的旗帜去找城阳公主。
并且这几年的他的那份支入也一并交到赵元殊手上。总之一句话,他不在,就什么都听公主殿下的。
赵元殊原来是不念接手这摊子,觉得有失身份。但后来三郎会连着送了两个月的孝敬过来之后,她就不这么觉得了。
走之前只是粗略听傅津川说一嘴三郎会的支入很可不雅,却没念到丰厚道这个地步。
一个月就有近千贯入账。
这一年的支入远比她的公主俸禄要多啊。
并且这还是只是钱上,三郎会对上京城的各种消息,甚至比皇城司还要灵便。
这也让自夸聪慧过人的赵元殊不得不承认,她那个呆子未婚夫,实在挺有睹地的。
不过这吴药师这个整天留恋风月场所的燕王世子,为什么会对那呆子感兴趣呢?她汉子在上京的时候虽然常在市井厮混,却几乎从来不去风月场所。念交流经验也搞错对象了啊...
这是不准备装纨绔了?
宫城内的政事堂,是宰相办公的场所,也是整个大晋王朝的中枢。
虽然道君天子才是那个做决定的人,但是王朝的全部政令发布、执行都是从中枢的三省背责。
政务几乎都是有四位宰相共同讨论,拟订意睹之后在上呈东宫,东宫给出意睹之后在转呈玉溪宫。
河西大捷的军报上京城曾经人尽皆知了。
四位宰相自然也知晓了,在上京城陷入欢庆之时,宰相们念的则是此战完毕以后的一些事情。
比如河西之战是大捷,有功之臣如何封赏?钱粮哪里出?
辽东也报了“大捷”,但这个大捷较着水分太多,朝廷要如何给与回应?
“河西这大捷应该错不了了,即便是英国公跟陛下亲厚,也不敢拿这种事来谎报军情,就是不晓得如此大功,该如何封赏这位国公啊。”
说话的是中书令裴休明四十多岁的模样,中等身材,面目方正,留着短须,穿戴紫色官袍,头戴软翅幞头。
“加个太尉如何?”
同样四十多岁年纪的谢佥试言道,他是江南人士,却身材高峻足有七尺,面色红润,留着五律长须。
尚书右仆射曾肱道:“太尉是正一品,太高了,还是留给定国公冯老,不如就加几户食邑。”
裴休明道:“英国公府早就万户了,没法加了。却没念到英国公有如此能耐,两年前河西事势时事一度糜烂,如今却打出如此气势,傅家真是代代名将啊。”
谢佥道:“也未必是代代名将,但谁让他有个好儿子呢,傅三郎这少年,早年上京城还是在市井厮混,本以为是个纨绔子弟,即便有些武勇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戍边才两年,已有古名将之风,又跟太子殿下如此亲昵,前途不成限量啊。”
裴休明一听也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不过英国公府传承五代,当今英国公跟陛下关系匪浅,傅三郎又跟太子交好,其人如此武勇,就怕将来尾大不掉。”
裴休明作为宰相,曾经是文官领袖之一了,自然就念到武将勋贵做大必将会挤压文官士医生权力,此消彼长啊。
“裴相言之有理,傅三郎自幼顽劣,厮混于市井,与江湖之辈结交,虽然圣上不在意,但此等人却是不能让他与太子走的太近。太子敦厚仁义,顾念旧情,说不定就会被他蛊惑了。”
“也要防着他立功啊,弱冠之龄曾经有如此军功,等他再立功勋,傅家怕不是要多出个世袭罔替的侯爵出来。”
“谢相此言却是正理,若是如此就不如把他调回京城?”
“别念了,英国公可还是河西节度使呢,你念调他儿子,这时候做这些手脚,陛下那关都过不去。可别记了,这小子可是要做武宗之婿的。”
几个宰相,竟然在煞有其事的讨论一个如何限制一个还不满两十岁的年青武将,说来说去却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法子。
究竟宰相虽然权重,但是大晋朝的勋贵集团可也不是吃素的。
以八国公为首的武将勋贵们,一直牢牢把控这军权以及军中晋升通道,形成了跟文官士医生分庭抗礼的场合场面。
一个圣卷在身的武将世家,除了让天子不在信重他,其余什么的都是徒劳的。
“眼下考虑傅三郎确是有些多余了吧?”
这时候叙旧没出声的尚书左仆射李辅之开口了。
李辅之虽然五十多的年纪,但保养极好,须发黑亮,面容清俊,能看得出年青时候必然是个俊俏郎君。
作为事实上的文官之首,李辅之的分量怕是比其他三个宰相加起来还重,极受道君天子的信任。
六个尚书,四个是他的人。
十两个侍郎,七个是他的人。
其余九卿等官员也不必说了,大半都出自其门下。
而他本人的名声官声却都不佳,培养党羽,中饱私囊,排除异己,蛊惑君上...
有功德者曾经把李辅之和傅懋修称之为“文武两奸”。
其他三位宰相平时即便有再多意睹,等他说话以后也都不慌张了。
就如此刻。
“朝廷现在耽误之急不是要限制傅三郎这个十八岁的年青人,别记了辽东还有一头勐虎呢。老虎要是放任不管,可是要吃人的。”
李辅之的话直接让关于傅津川讨论完毕了,甚至另外三个宰相都觉得没什么欠妥。甚至觉得不愧是李相,看问题总能抓到最关键的所在,浑然没觉得自己有些平凡。
也完全没发觉自己是因为这份平凡能力跟一个权相同为宰相。
“英国公嘛,就加个尚书令。傅家三郎,官阶可晋为正四品的云麾将军,就这样上报陛下,至于薛琮等,自然有兵部来考虑,我们就等着签押好了。”
尚书令虽然名义上是尚书高官官,但是只要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那这个官不过就是荣誉头衔,没有现实职务,更不用谈宰相的权力。
中书令和侍中也同理,都经常作为给与武将勋贵,或者致仕元老的加封头衔。
历来这种败仗,对于主帅和其子嗣的封赏可能必要讨论一下,但对有功睹识的封赏基本都制度可询,根据斩首,夺城等现实功绩,都有对应的赏格。
“那对辽东的报捷文书怎么处置?”
“按照兵部的军功赏格,把斩首的赏银给过去,不过是几千两。”
裴休明诧异的问道:“就如此轻描澹写,那边不会闹起来?”
李辅之冷笑了一声,“呵,怎么闹?出动五万大军,斩首数百还好意思说大捷?这么大的功绩,是不是还要再给他燕王加官进爵?有河西的珠玉在前,燕藩还有这个脸面闹事?”
如今的政事堂,几乎就是李辅之的一言堂。
几个宰相在他面前都没什么说话的分量,这也是李辅之为人所诟病的原因之一。
朝野清流称其为,“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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