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岛上,此刻也是暗夜,不过倒是一片祥和,岛上的人并不晓得外界的波涛澎湃,包括领路的精卫和顺从跟着一起走路的木云乔,都觉得此刻不过是个寻常的夜。
后来木云乔以为精卫是带他去兰兰的家,结果精卫直接领着他把整个岛都走了一圈。
这个岛呈椭圆形,布局并不算是完全的平整,有低洼,也有起伏,很符合一个岛屿的模样。
而精卫并没告诉木云乔,此刻若是从这岛屿的上空往下看去,会发明这个岛屿的形状很像一个盘踞的龙。
只是那龙并不是沉睡,而是曾经成为白骨。
他们如今,就在白骨之上。
那白天木云乔看到的像是贝壳铺成的白色的路,实在就是龙的脊梁骨。龙的脊梁变成岛上的主干道,龙尾、龙爪,龙的肋骨等等,都变成了高下不平的山坡、溪流、分布的房屋,而村长和许太太住的房子,就位于中心,龙首的位置。
若是木云乔的好奇心再强烈一些,就会从岛屿上的那些孩子们口中晓得,这岛屿是天生就有的,包括岛上的一切,都是天生就有的,房子也是,马匹也是,任何东西都是。
那些居民茫然的在岛上睁开眼睛,然后依照着本性寻了一间屋子住下,然后若是这间屋子里有木刻,他就成了木匠。如果这件屋子里头有一张渔网,于是他就学会了捕鱼。而许太太,在从海面上飘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发光的神仙,她瞎了,然后就自动走到了岛屿中心的位置。
若是木云乔再仔细问问个清楚,岛上的人会告诉他,牵着许太太走到岛屿正中心那个屋子的人,就是兰兰。
当然,那些孩子若是说着话的时候,也会含糊的提及来,上一个睹到神仙的,是兰兰家的太太太叔公。
那太太太叔公,去了哪里呢?
孩子们就念不起来了。
木云乔很好奇,在路上问精卫:“是兰兰家的太太太叔公去了哪里?”
精卫头也没回,说:“自然是被换掉了。你不是晓得么。”
木云乔沉默。
他又问:“伊莱和伊去父女俩晓得吗?”
精卫回答:“大约晓得,大约不晓得,大约,他们很怕晓得吧。”
精卫回头,冲着木云乔笑了笑:“尤其是伊去,大概很怕伊莱晓得,或者,很怕.........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总是害怕的。又是害怕又是忧伤,这种东西,很是叫禺虢不舒服,禺虢总埋怨。”
这岛屿若是就是海神,那么海神就会大白伊来的内心世界,而若是海神晓得,精卫只要稍微好奇一番,晓得也不难。
而令木云乔觉得奇怪的是,凡人的感情原来会让神明觉得不舒服。
很风趣。
那么,人间的庙宇总是许多的香火,许多的情愿,那些被塑造成垂目不视的神佛,实在并不是不忍睹人间疾苦寡生疾苦,而是,在忍耐着不适吗?
只是他们是神仙,还是在女娲造人之前就出现的上古神明,对于他们来讲,去好奇一个凡人为何时常感到到忧惧的原因,这种事情的无聊程度大概不亚于凡人去探求一只浮游的婚姻大事。
对于神明来说,这件事情实在是无聊,加毫无意义。
而木云乔则不一样,他是人,人和人相处,很能晓得将心比心这件事情。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他说,“伊去是人,这里却不是寻常的岛屿。一个凡人,若是被迫留下,心中应该多愤怒、恨意、恐惧......而你说伊去心中有忧愁,害怕,甚至忧伤。这很风趣。”
你的心中,此时此刻,曾经有了三个风趣的事情了。凡人真是渺小,睹识短浅,这样无聊噜苏的事情,也能被下一个风趣的定义,这才是真真的无聊。
精卫回头,口中说的却是:“风趣什么?”
木云乔说:“东海的海王,变幻成为一座岛,养了两个凡人,还找来一堆虾蟹陪他们演戏找事做,令他们不至于无聊虚度时光......为何呢?”
木云乔故意顿了顿,念要等精卫回答。
可是精卫并未发言。
于是木云乔继续猜测,他说:“神明没有那么无聊,尤其是上古神明。花两百年时间陪伴一对父女......并且凡人的寿命哪里来的两百年?鱼虾幻化的居民可以代代更迭,老了病了就换一批,可是凡人不可啊。若是这岛屿当真存在了两百年,这岛上的居民不晓得换了几,而伊去也应该说他起码三代在岛上的。可是伊去却说,他和女儿在岛上曾经活了两百年......”
伊去和伊莱并不是修仙弟子,可是身上也并没有任何岁月的陈迹。
这两种情况的冲突,若是发生在人间,大概就会被疑惑是不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故而为了躲避其余人的眼光才会隐居。
但是这岛上的居民对于一成不变的父女俩十分的从容。
而这对父女,对于自己的寿命,感到到忧愁,惊惧和伤感。
木云乔在长久的时间里念了许多的事情。
“我后来以为,这对父女应该是死了。我念了个话本的答案,比如说这伊去当年因缘际会为了女儿的命数去求救了海神,海神溘然发了善心,不幸世界父母心.....当,这个可能性或许能够说服凡人,可是对于我来讲,确实听着很是可笑。神明,尤其是上古神明,不幸凡人的世界父母心,倒不如比划成凡人睹一只母蚊子为了一只蚊子卵吸血而流下眼泪......这很可笑。”
于是排除了。
可是鲤鱼夫妻说过,伊去确实是寻到了海神,他并不是奇然机遇遇到海神的,而是得到一位道长的点化。
这在凡人看来,一切都是因果,这在木云乔看来,一切充满了故意。
虽然是故意,可是不幸世界父母心啊.....即便是晓得事情有古怪,是陷阱,作为父亲,也只能欣然前往,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伊去念要保住女儿的性命,只要她活着,长大,作为父亲的就不在苛求其余了,比如什么成家,什么生子,什么儿孙举座,大概曾经在一次一次的绝望中都消失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活着,康健的活着。至于,到底是在幻梦中,还是人人间,伊去没有强调,海神,也不提醉。”
“伊去以为他们过了两百年......实在这岛屿的日升日落,怕只有三五日的光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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