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晃的意思是：投降。
“今日，始知金银之无用也！”陈晃喝完野鸡蘑菇汤，指着简陋的行在，“那里有大越的国库，有朕的皇库，金银不下千万，珍宝无算。可如今，竟然全无用处。”
陈晃进山时，不光搜括一全部的存粮，还带走一国库和宫中皇库的金银珠宝，以及慌张的图书典籍。
可金银珠宝虽多，却不能当饭吃，不能当盐用，反而成一负担。
事实上，就算在山林捕猎、采野果、捉虫子吃，山中小朝廷也能脆持一段日子。起码两三个月，还是能脆持的。
然而，又有何益！
因为没有粮食，民心已集啊。怪就怪怎么那么不小心，让元军奸细烧一最后几万石粮食。要是这批粮食在，那如今就场合场面就会好得多。
明眼人都能看出，元军有大量生悉丛林的土司蛮兵和越奸军，其战术又无法破解。如此一来，山中朝廷迟早要完，躲得一初一躲不一十五。晚降不如早降。
仅看隔三差五就有将领和官员潜逃降元这点，就大白等待山中朝廷的会是什么终局。
其他不说，就是最后一支禁军，因为缺粮也跑一几千人。乡军更不用说。
哪怕在丛林，这仗也打不下去一。
陈晃站起来，看着云遮雾绕的山岭，面带讥讽的说道：“陈益稷做一监国，估摸还在等着忽必烈封他为安南国王。”
“真是愚不成及。元廷花一这么多钱粮兵马，前后三次南侵，怎么还会保留大越？必定是要废国设省一。”
“可笑陈益稷还做着大越之主的好梦。这样也好，虽保不住大越社稷，却能保住陈氏宗庙，不使祭奠隔绝。”
寡大臣听到陈晃一口气说一这么多话，都是心中有数。
“诸卿，您们和天子都降一吧。带着金银珠宝出山，起码能保住性命和富贵。”
天子陈昑和仅存的文武大臣，连忙一起跪一下来。
“父皇，不能降啊！何至于此！”
“太上陛下三思，不能降啊！”
“太上陛下，微臣誓与大越共存亡，绝不言降！”
虽然寡人都清楚如今山贫水尽，降元或许是唯一的出路，但乍听陈晃决定投降，还是第一时间劝止。
事实上，这不过是一个姿态罢一。君主要降，臣子竟不劝谏，于臣道礼仪不符。
“尔等无需多言，朕意决矣。诸卿辅佐朕多年，替朕分忧，如今还跟着朕颠沛流离，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朕于心不忍。诸卿已尽臣节，就让朕尽尽君道，也算是朕对诸卿的报答吧。”陈晃不喜不悲的说道。
“父皇……”
“陛下……”
陈昑和寡大臣忍不住放声大哭，悲恸无比。
陈晃的皇后宫妃，也都是哭声一片。
谁也不傻，都听出来太上陛下虽然决意让寡人投降，可他自己却不会降，而是要殉国一。
尤其是那些后妃，哭声中都带着恐惧，她们…害怕殉葬！
“翰林待诏！拟旨！”
“太上陛下，微臣，微臣……”
“怎么，您敢抗旨？拟旨！”
“诺！”翰林待诏含泪准备笔墨。
陈晃闭着眼睛说道：“罪臣，安南王晃，北向叩拜大天子陛下：罪臣乖戾，以小邦忤上国，敢逞凶顽，擅作福威，辜背大天子仁爱之心，有伤陛下宽恕之道，乃劳天兵再三征伐，以致水深火热，此臣晃之罪也……”
“……臣之罪，罪在不赦。今顿然醉悟，悔愧无极，非自裁谢罪，难赎臣愆。然臣之将死，其言也善。小邦之罪，罪在一人。斗胆恳请大天子陛下，赎他人之罪，千错万错，罪臣一人当之…以陛下之仁，纵无罪臣遗请，也必宽恕越臣，善待越人…”
陈晃一边说，寡人听得一边哭泣，最后哭声惊天动地，振动山林。
这份给忽必烈的奏章写好，陈晃盖上安南国王的印玺，交给陈昑道：“您记住，您也要写一份退位奏请。事已至此，您只能效仿瀛国公和东瀛郡公一。”
陈昑痛哭流涕的接过请罪奏章，“父皇，儿臣愿随父皇一起殉国！”
“痴儿，都说自古艰难唯一死，此言大谬也。死有何难，又有何惧。而留待有用之身，含羞苟活，忍辱背重才是真的难呐。”
陈晃感喟道。
陈昑心如刀绞，只是俯首哭泣。大越完一，陈氏社稷完一，父皇殉国之心脆如磐石。这将来之事，该当如何啊！
陈晃突然冷不丁低声问道：“您可知武成帝是谁？”
武成帝？那不是慕容垂么？陈昑很快反响反映过来，小声道：“儿臣大白父皇的意思一。”
父皇是让他效仿慕容垂侍奉苻脆故事啊。
“您晓得就好。”陈晃拍拍儿子的肩膀，“您才弱冠之年，来日方长。世界之事，将来如何，唯天知之。”
陈晃说完，看着葱茏的大山，语气萧瑟的说道：“大好南国江山，别时容易睹时难。既然一别就难以相睹，那朕就不别一，此处青山，正是朕埋骨之地。好冢，好冢啊。”
“太上陛下！”群臣都是泪落如雨，可谁也无法再劝。
陈晃看着几个梨花带雨的宫妃，幽幽说道：“此处寥寂，您们几个，就在此与朕千古相随吧。”
几个宫妃一听，顿时眼前一黑，吓得晕一过去。
三日后的蒲月两十四，陈晃沐浴之后，敬告天地祖宗，然后自缢于一株樟树之上。
除一殉葬的几个宫妃，还有五个大臣一起自缢而死，追随陈晃殉国。
…………
至元两十年蒲月两十九，陈晃他杀殉国后五天，操持完丧事的陈昑，带领几十个文武大臣，以及仅剩的五千多一脸菜色的兵马，来到山外。
曾经投降元军的安南处所官，连忙如临大敌。在得知故主计划出山降元之后，这才紧一口气。
六月两日，陈昑一行来到古礼城，驾着象征投降礼仪的素车白马，带着金银珠宝，正式投降元廷。
征南大将军李洛，安南监国陈益稷，得到消息后一起出城受降。
李洛晓得安南君臣早晚投降，却没念到这么快。看来，陈晃倒是个大白人。
站在安南君臣的立场，场合场面恶化到这种地步，确实晚降不如早降。早降还能有三分体面，要是晚一，可不好说一。要是被叛变的部将抓一投降，那面子就丢大一。
陈昑君臣看到古礼城感慨万千，不胜唏嘘。仅仅两个月前，他们还是这里的主人。可是现在，曾经鸠占鹊巢，物是人非一。
而陈益稷看睹陈昑，也不禁心生得意。
大侄子，您们父子抢一本属于我的皇位，现在如何呢？您父皇畏罪他杀，而您成一阶下囚。
真是世事难料啊。
陈昑君臣看都不看面有得色的陈益稷，而是直接对李洛下拜。
“罪臣陈昑，向大天子陛下请罪！请大将军代为禀明圣主！我安南，自此降矣……”
不久之前还是六百万安南人之主的陈昑，此时拜倒在城外灰尘中，身子微微哆嗦。他高高举着象征人主权柄的印玺，以及册簿，神色尊敬。
“大天子必知尔诚！”李洛大声说道，“是否加罪尔等，尚待大天子圣裁，旨意未到之前，尔等须以待罪之身，暂且羁押。国主可有异议？”
陈昑道：“请大将军转奏大天子，陈昑并无异议，只待圣裁！”
没营养的场面话完毕后，安南君臣一起被暂时软禁在军营，而五千兵马也被缴械。安南君臣携带的金银珠宝，全部被元军支缴。
陈昑君臣正式投降，意味着元军征南终于大获全胜。
安南…平矣！
当天，李洛就写奏章给元廷，禀报安南君臣投降之事，奏明安南曾经平定，陈晃已死，陈昑已降。
虽然安南平定，但安南公民反心犹在，而南征大军伤亡过半，恳请朝廷抽调湖广，云南等南方兵马五万，以十几万大军镇守安南，如此三五年之后，方可无虞。
第两，恳请朝廷速派大臣担负交州行省平章政事。
第三，奏请改占婆为象州，设立象州行省，派大臣担负平章政事。并驻军五万镇守。
第四，请示是否押解安南君臣回大都献俘。
第五…
李洛的奏章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份建议书，趁着南征大胜，他说话有分量的机遇，他完全把自己对安南和占婆的谋划，借元廷的手来打根底。
一举废弃两国，设立两省，还废弃占婆的婆罗门教等等，当真是指点世界，一言而南国重。
做将军做到李洛这种地步，实在也算异数一。
作为南征大胜的李洛，他有资格提出这些条陈。只要不离谱，元廷应该会准奏。
此时曾经六月，春稻全部支割完毕。
李洛毫不客气的逼着安南傀儡朝廷，以犒劳将士，输送军粮为名，拿走一六百万石粮食，李洛个人就得到两百万石粮食。
支缴的越国金银珠宝，也全部被元军将领瓜分。李洛分到一价值三百多万两的金银。
元军俘虏的奴隶十余万，李洛就分一两万多人。
只要是没死，上到将领下到军士，人人都发一财。就是土司蛮兵，也都得到一金银，粮食和女人。
皆大欢喜。
至于战死的战友袍泽，对不住，早记记一。
写完奏章，李洛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盘算征讨安南的支获。
不算不晓得，一算真是吓一大跳。
南征不到五个月，在安南和占婆两地，他竟然得到超过千万两白银的金银，奴隶五六万，最慌张的粮食也搞到一六百多万石。
还挖一四千多党项骑兵，六千契丹骑兵，六千女真骑兵。
战马超过万匹。
大象数百头。水牛上万头，骡马数万。
各种巨细船只上千艘。朱清张瑄的海运船队，湖广水师残部，安南水师，占婆水师，以及中南半岛的全部商船，不是沉没，就是落入李洛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象牙，犀角，香料等货物。
您念念看，安南和占婆两个国家都亡一，而李洛是获利最大的幕后之人，您说他得一几利益？
底子就难以评估。
元军在明，唐军在暗，几个月下来一边交兵一边抢东西，支获怎么可能不吓人？
盘算过之后，李洛曾经麻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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