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祖孙三人都面色凝重。 他们并没有疑惑陈景恪的话，火绳铳、燧发铳曾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定装金属弹和机关铳的原理，他们也能听得懂。 至于蒸汽机……温差动员机都能有，现在再出现一个蒸汽动员机也不是不成能。 如果极西诸国真的将这些东西研究出来…… 蒸汽机驱动的战舰、战车，各种先进的火铳火炮机关铳…… 面临这样的钢铁洪流，大明几无还手的余地。 这时，他们不禁浮念起陈景恪方才讲的话： 国家是必然区域内的人群，为了应对自然环境和同类竞争形成的构造。 朱雄英叹道：“当年我们的祖先面临着重重竞争，今日的我们也是一样啊。” 陈景恪说道：“大明面临的竞争，比历朝历代都更加严峻。” “在同类竞争中，我们面临着极西诸国的追赶。” “在自然环境方面，我们即将面临小冰河期。” “还要面临晋陕高原、河套平原，大面积荒漠化的极端恶劣场合场面。” “所以，留给大明的时间也不多了，我们必需要尽快提高出产力。” “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外敌，和必然会到来的恶劣气象。” 朱雄英曾经彻底被说服，朱标也有些意动。 但朱元璋却依然面带疑虑，纵容公民自由，与他的认知完全相反。 即便晓得陈景恪的话是对的，可还是难以做出决定。 陈景恪也晓得他在担心什么，进一步解释： “陛下，公民逐步获得人权和朝廷中央集权，两件事情并不是孤立的，而是互相促进的结果。” 朱元璋大为意外：“哦，怎么说？” 陈景恪说道：“先秦时期，天子与诸侯王与贵族共治世界。” “天子并不直接经管公民，而是由贵族代为经管。” “公民向贵族效忠并交税，贵族再将税支按照比例上交天子。” “有句话说的好，谁掌握了人，谁就掌握了权力。” “当时的公民掌握在贵族手里，所以他们可以和中央相抗衡。” “后来随着出产力的发展，更多粮食被出产出来，养活了更多的生齿。” “更多的生齿，开垦出了更多的地皮。” “中央将这些多余出来的生齿和地皮，直采取入自己的经管体系，不再交给贵族代为经管。” “说白了，中央绕过贵族，直接掌握了生齿。” “这也就意味着，中央权力的加强。” “但中央要如何经管这些公民呢？于是编户齐民制度就出现了。” “以前没有户籍、没有姓名，什么都没有的最底层公民，第一次获得了官面上的身份。” “朝廷既然将他们纳为‘民’的范畴，自然要在法律上给予他们相应的权力和责任。” “从这时候起，公民成为了真正的‘公民’，初步获得了作为人最基本的权利。” “这也为秦国后续改革，并推行军功爵制，奠定了根底。” “到了两汉隋唐时期，世家豪强力量强大，他们圈养了无数的公民。” “糜竺嫁妹的时候，陪嫁的奴仆就有三千。” “他还只是商人，真正的世家豪强掌握的生齿只会更多。” “两晋时期可以说是世家政治的巅峰，每一家士族都圈养着数以十万计的公民。” “祖逖在没有东晋朝廷撑持的情况下北伐，靠的就是家属底蕴。” “他从家属圈养的公民里，抽调数千青壮作为班底，才有了北伐的壮举。” “被士族圈养的公民就是士族的奴仆，生生世世无法离开。” “而掌握着生齿的士族，又可以反过来要挟朝廷……” “隋文帝雄才大概马虎，晓得这种情况的弊端，就立法将士族藏匿的生齿支归国有……” “但他依然没有解决最底子的问题，奴籍。” “这个问题在唐朝依然普遍存在，良籍才是归属国家经管的公民，贱籍默认是世家的奴仆。” “到了宋朝，这个问题才得到彻底解决。” “宋朝废弃了良籍和贱籍制度，采取了城郭户和乡村户两种制度。” “但非论是城郭户还是乡村户，都是直接归属朝廷管辖的‘民’，拥有法律赋予的权力。” “官宦大户人家雇佣奴仆，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蓄奴，而是签订契约的雇工。” “契约完毕，雇佣关系也就完毕了，奴仆就可以恢复自由。” “而直接掌握了全部公民的宋朝朝廷，再一次完成了中央权力的加强。” 陈景恪略微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 “先秦时期，天子和公民携手，与贵族相争。” “天子的权威进一步加强，公民获得了必然的权利。” “两汉隋唐时期，天子和公民携手，与世家豪强相争。” “天子权威再次加强，公民获得了更多的权利。” “到了宋朝时期，贵族、世家豪强全部消失，朝廷在名义上掌握了全部的生齿。” “天子权威达到历史新高，而公民也终于成为法律中承认的‘民’。” “所以，中央集权促进了人权的发展，而人权的完善又反过来强化了中央集权。” 朱元璋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说白了，天子推拢公民斗败了贵族、豪强，公民向天子效忠换取了人权。 这个交换异常的合理。 从这個角度来看，中央集权和人权的发展，确实是相辅相成的。 这时，朱标突然说道：“天子当代天行道。” 朱元璋先是一愣，然后反响反映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道德经里有一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陈景恪曾经以另外一个角度解释过： 权贵官僚行人道，打劫公民财富壮大自身，最终导致国家崩溃。 朝廷应该代天行道，限制穷人的财富，问穷人多支税，然后用这些税去补贴公民。 还说什么，朝廷和公民的利益是一致的如此。 念到这里，朱元璋叹道：“以前咱对你‘代天行道’的理论，始终无法认同，今日才大白此中深意。” “天子的责任是国泰民安，公民的祈求也是国泰民安。” “只有天子和公民齐心，能力反抗权贵官僚实现国泰民安。” 陈景恪也有些意外，他都快把这一茬给记了。 没念到，几年前随口忽悠老朱的话，竟然在这个时候照应上了。 完全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陛下英明，公民的力量强大又弱小。”
“强大之处在于，一旦凝聚在一处，可改天换地。” “弱小之处在于，大大都时候他们就是一盘集沙。” “天子拥有大义名分，自然可以凝聚万民之力。” “只有天子和万民齐心，能力实现国泰民安的弘愿。” “但是有些人始终不大白这个事理，比如宋朝皇室。” “世家消失后，官僚士绅群体应运而生，他们替代天子牧守一方。” “然而这个群体慢慢的又步上了前辈的后尘，上欺君下压民。” “宋室竟然不念着和公民一起，限制官僚士绅的权力，竟然要与士医生共治世界。” “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宋朝立国短短几十年，地皮吞并就超过了前朝一百多年历史。” “士医生占有国家大大都的地皮，逼迫的公民流离失所。” “为晓得决流民问题，宋朝君臣又酿出了冗兵的恶果，最终为宋朝灭亡埋下了祸根。”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宋朝与士医生共治世界，确非明智之举。” 朱标插话道：“虽然人权日渐完善，但对公民的解绑也不是随意进行的，而是以对中央集权有利的方法进行。” “宋朝时期虽然生齿流动频繁，但朝廷也一直在遏制这种行为。” “大明就算是要为公民减轻背担，也不能随意而行。” 陈景恪心中一喜，你这样念就说明曾经接受人权这个概念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 “这是必然的，无限制的自由反而会导致国家的混乱。” “大明也不成能给予公民随意流动的自由，但也不能逆潮流而行，完全不允许公民流动。” “陛下编写了《大诰》，允许公民持《大诰》告御状。” “然而以现在律法对生齿流动的限制，公民连家门都出不去，又怎么告御状？” 一方面鼓舞告御状，却又一方面严格限制公民流动，这不是闹笑话吗。 公民拿着大诰跪在家门口，你朱天子在应天皇宫能看到是咋地？ 朱元璋表情那叫一个尴尬：“失策，这是咱有短考虑。” 陈景恪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说道： “财富吞并无法逆转，只能遏制。” “大明以后必然会出现大批失地公民，他们会聚集到各大城市谋生。” “这不是朝廷律法所能限制的住的。” “不让他们离开家乡去谋生，就是逼着他们造反。” “要么他们就只能卖身给士绅大户，今后离开朝廷，成为大户的奴仆。” “而大户掌握了生齿，就能反过来掣肘朝廷。” “但如果朝廷不限制流民，任由他们聚集而无所事事。” “正如陛下所担心的那样，必然会带来种种问题。” “作为国家的最高领袖，您必需要提早预睹到这个问题，并及早布局解决。” 说完，他长出一口气。 说了这么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将话题绕回到了最初。 朱元璋眉头紧皱，说道：“用工商业来承接失地公民，此法真的可行吗？” 陈景恪没有直接说行不可，而是说道：“以我的智慧，只能念到这种解决举措。” 朱标却出声说道：“如果景恪计划里的帝国体系能搭建完成，工商业必然会大兴。” “承接一部门失地农民，并不是坚苦的事情。” 朱元璋依然心存担忧：“作坊都是大商人兴建，公民前去做工，岂不就受制于大商人。” “掌握了大量青壮的大商人，不就可以效仿前朝权贵豪族，要挟朝廷了吗？”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陈景恪反而感到轻紧了不少，说道： “不一样，前朝公民委身于权贵豪族的同时，相当于失去了‘民’的身份。” “也就是说，在国家的户籍系统里，没有了他这个人。” “他以及他的家人，都不再接受法律的保护。” “他们的生死荣辱，全看主人的表情。” “当朝廷律法不再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只能生生世世效忠自己的主人。” “而我大明公民去作坊做工，是以雇工的身份插足的。” “非论他去哪一家作坊做工，都是大明的子民，享用大明律法的保护。” “能当一般的‘民’，又有几个人愿意去当奴呢？” 朱元璋不禁点头，这话他异常认同。 能当人，谁有愿意去当牲畜呢。 陈景恪继续说道：“但前提是，朝廷必需要保护公民的利益。” “当他们被雇主欺背的时候，朝廷能为他们伸张正义。”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就会意向朝廷，而不会听雇主的。” “这就是我建议设立雇工保障制度的原因。” 朱元璋顿时就懂了。 正如当年天子与民齐心协力，共同反抗贵族、世家豪强普通。 现在天子和民一起，反抗官僚士绅和大商人阶层。 说的更直白一点，天子念要大权独揽，就必需要给民利益，以获得公民撑持。 这个利益就体现在，保护民的利益。 陈景恪继续说道：“念要限制大商人的举措异常多，其余不说，就一个税支就能将他们拿捏的死死的。” “税务稽察查察司可不是吃素的啊。” 税务稽察查察司那可真的是臭名卓著啊。 从成立那天开端就被世界人唾弃，每天都有无数奏疏弹劾它。 也就是朱元璋意志坚定，又大权独揽，换个天子早就扛不住将它给撤了。 但税务稽察查察司的战果也确实很大，为朝廷揪出了一大批偷税漏税之人。 一大批地主、豪商被抄家，让国库白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最大的作用还是震慑了地主和豪强阶层，让他们不敢再肆意偷税漏税。 皮相看大明的耕地没有增加，但现实征支上来的税额却增加了。 以前大户会勾结处所官吏，将赋税转嫁给公民。 有了税务稽察查察司盯着，他们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只能咬着牙自己交税。 变相的减轻了公民的背担。 朱元璋再次叹道：“税务稽察查察司，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曾经算到今天了。” “罢了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终于得到念要的结果，陈景恪大喜：“陛下英明。” 朱元璋没有理他，对朱标说道：“标儿，你带人制定一套雇工保障法出来。” “再帮咱念念，如何在不影响国家不乱的情况下，放宽对公民人身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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