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思方自云中俯下，他这么纵身而下、正落在树梢之上，几个起落，便去得远了。 而榆儿，只望着他消失的处所，呆然不语。 寡人回至栖身之处，雪爷爷和蘅芜睹了寡人回来自然欣喜，但秦留悯小小年纪就徒然送了性命，寡人无不悲戚。 宁葭道：“去接留思来吧。” 清漪和桀风各乘青思、赤雪，去到秦留悯躲藏避祸之地接他。 圆觉、袁丘、柳重荫、桃叶姐弟、折戟山庄庄主霍齐等闻信也跟着过来了。 秦留思来到，痛哭失声。 寡人也都流泪伤心。 待渐渐支了眼泪，宁葭问：“留思，你是怎么计划的？” “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不晓得爹他回来了没有。”秦留思哭道。 六顺、桃叶在旁亦哭得伤心。 孔怀虚亦在旁呆坐不语，看起来，比秦留思更无神采。 “肉身不能持久，总要入土为安。”清漪道。 “孔学士，你帮着拿个主意吧。”柳重荫向孔怀虚道。 孔怀虚却似未曾听睹她的话，只默然望着的留悯一点儿生意也没有的尸身。 “孔学士？”柳重荫再唤道。 孔怀虚仍是呆然不语。 宁葭上前拍了拍柳重荫的肩膀，走向秦留思道：“留思，你是念送留悯回青云村、还是回你爹娘的处所？“ 秦留思闻言，念了一回，道：“娘临终前让我们回青云村，是念让弟弟尽灵媒之责，他曾经、做得很好了。” 说着，又哭了一回方接着道：“弟弟自小最爱跟娘一起，我念送他回去，葬在娘的坟旁，我念，他应该会利落索性的。如果爹回来了，还能送送他。” “也好，那我们送你们一起去吧。”宁葭道。 秦留思点了点头，又哭了起来。 三只鲲雀载着寡人，直飞入云。 鲲雀其速，不多时便来至辰州。 寡人在躲藏的山中落下，步行下山。 迟凛先去寻了辆马车来，将留悯放在马车内。 他们先回到秦留思家中。 这里还跟离开时一样，看来爹并没有回来过。 秦留思带着留悯与寡人来到华风娘坟前，叩了头，哭得一回，将秦留悯葬于华风娘坟旁。 圆觉在墓前为其诵了一段经文。 一段静默之中，孔怀虚忽道：“留思，你娘可还有其余孩子吗？” 秦留思望向他，奇道：“其余孩子？” “有吗？”孔怀虚却又问道。 “没有，只有我和弟弟。”秦留思道。 孔怀虚溘然走到他面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双肩道：“你仔细念一念，真的没有了吗？”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柳重荫忙上来将孔怀虚推开道。 孔怀虚颓然沉声道：“灵媒已死，还怎么牵引青龙？” “难道就没有其余举措了吗？”栗原道。 “还有什么举措？那日在永清宫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吧？我们底子不是他的对手。”孔怀虚道。 “一个朱厌曾经祸乱世界，青龙更在其上，莫不是真的要这世界变成血海尸山吗？”天玄道长叹道。 他被驰天帝击落坠下受伤不轻，言语有些无力，却甚是悲切。 “难道沉研、桫椤老头他们，都这样白白死了吗？”栗原恨声道。 寡人皆愁眉莫展，不知该以何应。 红萝道：“我恨海荒天竟然都怎样他不得，真是太可恶了！” 榆儿也甚是可惜：“我的雪山晶也完全没什么效用。” 宁葭袖中突然振动，她忙取出红绫，金凤飞出，啼叫有声。 桀风向榆儿道：“金凤它说‘可惜雪山晶竟然没有心’。” “雪山晶没有心？什么意思？”榆儿莫名道。 桀风道：“它说雪山晶冰轮是以极地万年寒冰雕制而成，原是雪山神祇北虚所持。北虚神祇执冰轮独战群妖，与数十位仙将力战也未曾落败。但如今冰轮却没有施展出本该有的法力。” “那是因为我修为太浅，我怎么能跟北虚神祇相比。”榆儿道。 金凤再次啼叫。 桀风道：“都说雪山晶蕴藏极地千重寒冰之心，但是如今雪山晶并没有心。” “又是没有心？”榆儿奇道，“那它的心在哪儿？” 金凤未及答言，溘然飞入宁葭手中的红菱之中。 很快山下急匆匆跑上来两个人。 却是一个两十来岁的男子带着一个鬓发微白的农妇，急急慌慌地跑了来。 蓦然睹了眼前这群人，骇了一跳，忙要掉头再跑时，秦留思忽叫道：“周叔叔、周家奶奶。” 那人闻听此声，向秦留思细看一回，原是认得的，奇道：“留思？你、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让官兵捉了去了呢。” 此人名唤周桓，是秦留思同村之人。 “我没事，是榆儿姐姐她救了我们。”秦留思道。 “留悯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吗？”周桓道。 “留悯他，曾经不在了。”秦留思说着，又擦了一把眼泪。 “怎么会这样？”周桓道，望睹了秦留悯的刚刚筑起的新坟，叹了一回，又道：“罢了，如今这世道，早死早了，留悯他、或许比我们这些活着的不幸虫有福呢。” “周叔叔，你这是什么意思？”秦留思奇道。 “这个妖怪一样的皇上天天交兵，虽然每次都打败仗，可是把那些国家的人都杀了个干净不说，还要我们浣月的公民迁了去耕种务事，又要抓丁去守新得的城池，不管你什么情形、不问你家中有几口几代，抓了就走。”周桓道。 “那周叔叔、周奶奶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秦留思道。 “我娘年纪大了，舍不得我去，趁那些官兵来之前，我们先到山里找个处所躲一躲。”周桓道，“不跟你多说了，我们得赶紧走了。你自己也要当心点，别让他们捉了去了，你这样的年纪的孩子，他们也要抓的。” 说着，带着自家母亲，匆匆向山上走去了。 秦留思望着他们急忙的背影哭道：“那个狗天子太可恶了！就是他害死了弟弟，还有娘、还有村里的人……” 孔怀虚走至他身边，将手摸了摸他的头，叹道：“是啊，还有许多许多人……” “天玄道长，”宁葭道，“牵引青龙之阵，必然要有灵媒之身吗？” “是。”天玄道长点头道。 “还有其余灵媒吗？”宁葭道。 “灵媒世代单传，本有青龙护佑，代代不息，如今却……”天玄道长说着，叹得一声，顿住不语。 “青龙之力已然难敌，更有朱厌助凶，世界祸乱、恐无止境了……”孔怀虚叹道。 山道上又走来一个鬓发斑白的、满面沧桑的男子。 这个男子一边走一边盯着他们这群人往返看。 忽将眼神定在秦留思脸上，哆嗦着唤了一声：“留、留思！”秦留思闻得呼唤，侧过头来看到他一会儿，大喊了一声：“爹！”
一边就向那个人奔了过去。 来人正是留思的父亲秦渔舟。 “爹你总算回来了。”留思抱住他哭个不住。 秦渔舟问：“留悯呢？他在哪儿？” 留思哭得更加伤心，指着华风娘旁边的新坟道：“留悯他曾经死了……” “什么？” 秦渔舟踉跄抢到坟前，伤肉痛哭。 待他两人安静下来，留思才将前因后果讲予他听。 秦渔舟吃惊不小：妻子和留悯竟然是青龙灵媒，留悯就是因此而死…… 秦留思又问他：“爹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秦渔舟道：“我出海不久就遇到了大风浪，被抛到一个荒岛上，差点死在那里。谁晓得有一天，竟然来了一只很大的老龟，把我驮了出来。还帮我找了一艘渔船，我这能力回来。” 榆儿听了道：“是不是背上的龟壳有许多伤痕的？” “那伤痕不少。”秦渔舟道，又伸手比划，“还有一个几乎像一个那么大的圆，不晓得怎么受的那样的伤。” 榆儿心下便明了：是神龟，它还守护着这片大海和海上的人们…… 寡人与秦家父子告辞。 既然秦渔舟曾经回来，秦留思就留下了。 寡人穿过海滩，向先前落下的深山走去。 榆儿在茫茫海滩抬头望去，那个山崖还在。 就在那里，她曾与幽绝做下约定，答理带他去找冰芝，说好排除封印之后他就离开他师父，两个人永久在一起。 然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走出村镇，霍齐与寡人道别。 宁葭道：“都因宁葭之故，害得庄主和庄中寡人不得不离开山庄。” 霍齐道：“异常之世道，霍某等不过尽了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庄主援手之恩，以后若有机遇，定当报答。”宁葭道。 霍齐道：“如果朱厌、驰天大祸能除，霍某必然再回折戟山庄。到时如果还记得霍某这个村野匹夫，可同来饮一杯庆贺之酒。” “好。”宁葭道。 霍齐拱手道：“诸位多保重。” “保重。” 寡人亦与他作别。 送走霍齐，寡人又行得一时，山道旁有间茶舍，寡人便在此歇脚，饮些茶水解渴。 不一会儿，一个粗服布巾的妇人端了茶水茶盏来，与诸人斟茶。 榆儿心不在焉地接过茶杯，猛然瞥睹那妇人面相，顿时发急失色，手中茶水险些洒出。 站起身来指着妇人道：“你、你是……” 宁葭、清漪奇道：“怎么了？” 再看那妇人，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一时不明所以。 听睹动静，一个男子从茶水灶间走了出来。 榆儿睹了他，更是惊诧，指着他们两个道：“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妇人和男子也盯着榆儿看了一回。 女子回头向男子道：“武大哥，你看她像不像？” 栗原走过来：“榆儿，怎么回事？” 女子听了，露出笑颜：“真的是榆儿姑娘！” 又向男子道：“武大哥，快过来。” 男子走来向榆儿拱手道：“榆儿姑娘，多谢当日相救之恩。” 榆儿道：“你们真是、武护院和婉娘？” 这两人正是当日折戟山庄私逃的武护院和婉娘。 “正是。”武护院道。 婉娘也向榆儿深施一礼：“多谢姑娘援手之恩。” 榆儿尚惊异不已：“你们不是曾经、死了吗？” “当日他伤重，我只当他不能活了，所以做了傻事，”婉娘道，“不过，等我们醉来的时候，发明我们都还活着，他的伤也没什么大碍，没过几天便都好了。我们就离开了原来的处所，到这里来开了个小茶舍。” 榆儿听了此言，又睹两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实是没有理由不信。 可是，当日他们两个明明曾经死了，自己可是亲自验看过的。 怎么会这样？ “是谁救了你们？”榆儿道。 “这、”婉娘道，“实在，我们也不晓得，我们醉来的时候，并没有看睹任何人。” “那当时你们醉来的时候，是在什么处所？”榆儿道。 “在一个树林中。不过，那个处所我们亦不识得，出来以后才听人说，方知是在蔚州，离折戟山庄已然很远了。”婉娘道。 “竟然在那种处所，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榆儿更是奇异道。 离开茶舍之后，武护院和婉娘活生生的模样还一直不停地在榆儿脑中挥之不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天她带着清漪回到那里，却到处找不到武护院和婉娘的尸身。 他们是已死之人也不成能自己离开。 把他们藏在那里，只有自己和幽绝晓得。 能让他们起死回生的，就只有冰芝。 当时，冰芝就在幽绝身上…… 寡人回到一时栖身之处。 榆儿独自走到远离寡人的湖边，对着湖水发呆。 清澈的湖水中映出自己的脸。 额上的千叶莲印记曾经全然看不睹了。 他曾经说过：“只要我还活着，这个印记就不会消失。” 他真的曾经不在了吗？ 真的曾经不在这世上了吗？ 夜深之时，榆儿尚坐于湖水旁，默然望着映水明月。 清漪来看过几回，榆儿却一言未曾回过她。 榆儿自袖中取出无情留下的幽蓝冰晶，再次念起他的话： “你有没有念过，纵然他再怎么被你迷惑，就凭他那样的修为，怎么会躲不过？他是……” “这是幽绝在抚风城交给我的。他说如果他真的没举措压制朱厌，也许你能用这个唤起他的意识，不能让你就这样死在朱厌手上。” …… “榆儿，怎么还在这儿？”清漪走至她死后道。 榆儿溘然立起身来，转向清漪道：“清漪姐姐，借我青思一用。” “你要去哪儿？”清漪道。 “宁神，我不是去找那个恶棍报仇。我只是念去一个处所，确认一件事。”榆儿道。 “那你自己小心，千万别莽撞行事。”清漪道。 青思展翅，飞入月色之中，直向九天而去，落在寒犀宫外。 榆儿跃下青思，闯入门内，来至炼丹的偏殿，巽乙天尊果然在炉前看药。 “天尊！”榆儿道。 “你怎么又来了？”巽乙天尊道，“我可没有宝贝再给你了。” 榆儿却直望着他：“天尊，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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