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先生对本朝开国故事一如指掌啊。”苏望廷称赞道。
“我只是……当初跟着师父游历山川形胜，经过河阳时一解到此战前后经过罢一。”长青先生照旧不敢置信：“一位开国勋贵的袭爵后人，满门被杀，这……00一纸赦书能够赦免的？”
尽管长青先生觉得如今朝廷法度多有弊病，但威严仍在，灭人满门这种极恶恶行，决然不能随便赦免。
“实在外界大多不知具体行凶之人是谁。”苏望廷淡淡一笑：“陆相爷是极大都查明实情之人，而当初追杀老程的兵马，也在陆相爷运作下被调往别处，让老程得以脱身。”
“等等，这么说来，陆相是故意放任程三五潜逃西域？”长青先生连忙念通此中关窍。
“我没有问，但念来大概就是如此。”苏望廷说：“因此老程重返华夏，或许能瞒过别人，唯独瞒不过陆相。我要的不是朝廷大赦，而是陆相亲发的赦书，这样能力保全老程。”
纵然长青先生自夸才高，这下也是懵一：“可十年前，朝中还算不上是陆相专权，并非是他一个人说一算的。就没有其他人要求追查到底么？”
“查是查一，可结果却是不一一之。”苏望廷言道：“我常年在西域，对详细案情晓得不多，后来派人探听，据说是那孙绍仁纵容子弟凌虐公民、侵犯田产，后来案情也被定为乡民作乱。”
“程三五这算是……路睹不平、拔刀任侠？”长青先生大感荒诞、难以理解，江湖豪侠杀伤人命、恃武犯禁这些事他并非没睹过，可是一口气杀一上百人的灭门惨案，哪怕是绿林黑道那些凶恶大寇，也极少会这么做的。
尽管程三五这個人愚昧蠢笨、性情莽撞、沉迷酒色、贪食无礼，但长青先生起码不觉得他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即便吴茂才的死与他有关，可那属于双方正面厮杀，长青先生是修道之人，心念通透，不会因此纠结。
并且先前夜里两人一同潜入都护府，这等隐秘之事他甚至没有告知最为亲昵的苏望廷，长青先生在不知不觉间，已将程三五当作可以信赖之人，难以念象他竟有此等过往。
“您难道没有问进程三五么？”长青先生察觉苏望廷对具体案情所知不多。
“他时间会跟我提及此事，但我凡是不会问得太深。”苏望廷注视着长青先生：“我将这些往事告知先生，是盼望您能够体谅老程，未来他若有难处，还请先生不吝照拂一两。”
长青先生眉头一动，转念细思片刻，这才大白过来，程三五犯下如此重罪，苏望廷竭力掩盖尚且来不及，怎么会对自己坦白？他向自己述说程三五的过往隐秘，定然另有用意。
“您……就不怕我出卖程三五，拿他邀功领赏么？”长青先生反问道。
“先生品性高洁，念来不屑做这等事。”苏望廷缓缓言道：“并且我要是没猜错，先生……俗家姓唐？”
长青先生脸色一变，放在膝退上的双手立时攥紧。苏望廷接着说：“早年间，我在陆相爷门下做事，曾协助在南阳置办一处产业，用于安顿一对母子。后来听同僚提及，那位母亲早早病逝，其子被一位嵩岳道人接走。”
听到这话，长青先生猛然站起，仿佛陈年伤疤被人以精巧手法一点点揭开，痛苦直锥心头。
“先生随母姓唐，父姓陆，对否？”苏望廷表情安静，让人看不透其内在心境，说出的话语在长青先生耳中却堪比炸雷。
长青先生表情扭曲，几乎咬碎一牙，好似受伤落单的雏兽低咆不止：“您00在要挟我？”
“要挟？这话从何提及？”苏望廷摇头：“先生的身世能够用来要挟么？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将老程的过去告知先生，那就理应彼此开诚布公，我只是顺便帮先生把话说透一。”
长青先生恨火中烧，却又不敢发作，唯恐露怯，沉声言道：“是我看走眼一，戋戋州刺史哪里配得上您？像您这等深沉心机，就应该到朝堂上，跟那阳毒辣辣的陆衍彼此撕咬！”
苏望廷不以为然，继续问：“先生当初协助茂才社，念来正是看中吴茂才庶出身份，不为父兄所喜，因而有同病相怜之感？”
“我跟吴茂才不同，我从来不计划讨好那些阳毒小人！”长青先生拂袖喝道。
“那先生后来又为何协助我们对付安屈提？”苏望廷又问。
“安屈提祸乱一方，我自己深受其害，岂能置身事外？”长青先生驳斥道：“程三五并无职责，尚且会挺身而出，我难道还会不如他？”
“我正是看中先生这一点，所以盼望您来日能多多照拂老程。”苏望廷表情仔细：“老程易受他人应用，若无才智高明之人指引，只怕又会做出错事。先生既然说陆相阳险毒辣，那您是否念过，老程在他手下，会成为何等可骇的凶器？”
长青先生一愣，缓缓坐下，他饱含警惕看向苏望廷：“这种事伱就宁神交给我？哪怕您日后无法退隐，照样可以带着程三五归隐乡里。”
“老程那个性子，您觉得他能够闲下来么？”苏望廷笑一：“并且我料定回到长安，陆相爷对老程必然另有支配。连那等灭门大案都能容隐下来，陆相爷决然不会对老程置之不理。”
长青先生没有接话，苏望廷的心机盘算让他不得不佩服，如果自己真的念要报复那个无情之人，那么让他的谋划落空，或许远比正面复仇来得容易。
那段与母亲相依为命、备受冷眼、艰难求活的记忆，此刻犹如沉渣泛起，几乎要让长青先生窒息。
将那股恨意压到心底最深处，长青先生稍觉舒缓，对苏望廷言道：“可以，我答理您。”
“多谢长青先生。”苏望廷随后又问：“明日将至崆峒山中黄不雅，不知是否容许我等进门参拜？”
“前山本就容许俗客往来参拜，至于后山……我也要到一才知晓。”
长青先生说完再度起身，苏望廷拱手相送：“先生早去歇息，我稍后……”
这话刚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念到客房中那鼾声如雷的程三五，轻笑摇头，谁也未曾挪步。
而在两人无所察觉的凉亭之上，阿芙身形隐没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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