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尸的讲究这么多…… 果然是外行知热闹，老手多门道。 墨绘心思微动，又沉声道： “那我再考你一下，假如……我炼了一具尸，可以用来呼吁群尸，这种“尸”应该叫什么？” “呼吁群尸……” 陆铭皱着眉头，念了一会，才有些忐忑道：“我记不大清了……” 墨绘道：“开卷考试，你可以去翻典籍。” 陆铭有些懵，“开卷？” “嗯。”墨绘点头，一副我很宽容，答不出还让你翻书，不会为难你的模样。 陆铭还有点小冲动。 他立马从储物袋里，翻出好几本炼尸的书册，查找了几遍，才枝梧道： “有……有几种……” “有叫‘铃尸’的，就是把控尸铃，炼在僵尸身内，用来控制其他僵尸……” “有叫“灯尸”的，以尸为灯，焚膏领路……” “还有一种，叫‘尸王’……” “尸王？” 墨绘神色微惊。 陆铭有些没底气，问道：“有什么舛讹么？” “对的，”墨绘点了点头，“就是尸王，你答对了。” 能呼吁成千上万的僵尸，那陆乘云炼制的，应当就是一具尸王了…… 尸王…… 墨绘沉吟片刻，又问道： “我再考你一下，这个尸王，是怎么炼的，炼出来之后，又有什么效果？” 陆铭翻了翻书，又道： “好像是比一般炼尸，手续更繁琐一些……” “炼制尸王的尸身，就要有讲究，普通尸身不可的。” “它呼吁的群尸，最好是生前就臣服于它，受其掌控的……” “这样死后，被炼成尸，残存臣服的本性，才更容易受‘尸王’控制……” “受控的僵尸，失控、反噬的几率，就会小许多。” 陆铭念了念，又举例道： “过去有尸修大能，就灭了一个宗门，将门主炼为尸王，再将门中弟子，炼成僵尸。” “这样这些“弟子”僵尸，自然就受“掌门”尸王的控制了……” “也有一些记载，是说南蛮之地的小国，遭魔修屠戮……” “国主被杀，炼成‘尸王’，国内的公民，也都被屠灭，而后炼成了僵尸，这样将一国，都炼成了尸国……” 墨绘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叹气。 一门乃至一国的修士啊…… 都有父母亲人，却惨遭厄运，死了也不得平和平静。 修魔者，果然多造杀孽。 利欲熏心修道，无所不用其极…… 陆铭接着道： “这种国主，才有成为‘尸王’的资格，是炼制尸王的上好尸胚。” “但这种是魔道大能的手腕，普通尸修，炼尸之法粗陋，是做不来的……” …… 墨绘又问了些细节，陆铭一一作答。 墨绘满意地点了点头，夸道： “你学得很用心，这我就宁神了，明日我在陆家主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汲引汲引你，让你尸道有成，出人头地……” “你别辜背我的期望……” 墨绘心中念着严教习的神态，脸上装出一副“谆谆教诲”的模样。 陆铭却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墨绘不悦道：“怎么，你还不满意？” “我……我……”陆铭嗫嚅着，不敢说出来。 他心中挣扎一番，这才恳求道：“小先生，您能不能……跟陆家主说一下，放我出去？” “什么意思？”墨绘沉声道。 “我……”陆铭苦笑道，“我不念当尸修……” 墨绘故意板着脸，“你竟不识抬举？” 陆铭有些慌乱，急速摆手道： “不敢……” 墨绘“哼”了一声，“陆家主待你这么好，给你机缘，让你做尸修，学炼尸，这是你的福分，也是你身为陆家弟子，为陆家尽一份心力的机遇，你竟然不懂顾惜？” 陆铭欲哭无泪： “真做了尸修，入了魔道，我这一辈子都完了……” 娶不到道侣，尽不了孝心。 修为再高，也都只能藏在暗处，整天与尸身打交道，还会被道廷司通缉，睹不得光，将来哪天，指不定就暴露身份，然后被人“替天行道”了。 一念到这，陆铭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墨绘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陆铭，虽然笨了点，但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墨绘故作犹豫，几番思索后，缓缓叹了口气： “行吧，相识一场，也算缘分。你不肯做尸修，我也不为难你。” “不过念让家主放你出去，估计也不太可能……” “你一旦出去了，必然会保守这尸矿里的诡秘。” “你就安安心心，留在这里吧……”
陆铭面如死灰。 不出去，早晚有一天，他会去炼尸。 炼好了，他要与僵尸形影不离。 炼不好，一旦失手了，僵尸失控了，他被僵尸吃掉，都有可能。 完了…… 陆铭心底一片冰凉。 溘然他看了墨绘一眼，睹墨绘神色淡定，小小年纪，即便在尸矿之中，都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模样，死寂的心中，生出一丝盼望。 他急速起身，给墨绘磕了个头，道： “求小先生救救我！” 墨绘微怔，又困惑道： “我为什么救你呢？” 墨绘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继续道： “汲引汲引你，不过一句话的事，我顺口说说，卖个人情，倒无所谓。” “但救你的话，就费事多了，还有可能得罪陆家主。” “我能有什么利益呢？” 墨绘的话，把陆铭问住了。 陆铭有些发呆。 确实，非亲非故，友谊浅薄，这小先生为何救他呢？ 自己有什么呢？ 灵石没几，又不是年方两八的小姑娘，修为也不高，天赋也不好，即便杀了，拿去炼尸，也不算什么好的尸胚…… 陆铭心底一凉，他都没意识到。 自己常日奇尔也会仗势欺人，自我感到优秀，却没念到，真遇到问题，自己竟然这么废物…… 一点手腕，一点能力都没有。 墨绘又道：“你能给出利益，我再考虑考虑，救不救你。” 陆铭心中一苦。 他能给什么利益？ 这小先生身份不凡，手腕莫测。 什么利益，能入这小先生的眼？ 但性命攸关，他又不肯废弃，便存着万一的念念，道： “小人愿意为小先生卖命，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墨绘眼睛一亮。 他就等着这句话呢。 墨绘先是有些嫌弃道：“你一个修为低微，职位低下，既不精通道法，也不精通炼尸的，小小的陆家弟子，替我卖命，也帮不到我什么吧。” 这番话，把陆铭攻击得惭愧不已，抬不起头。 墨绘假装思索，然后叹道： “不过谁让我年纪小，心又好呢，你考验一下你，你帮我做点小事，做好了的话，我便救你一次。” 陆铭绝处逢生，神色大喜，急速道： “请小先生吩咐！” 墨绘的大眼睛一转，低声道： “你帮我探听探听，陆家老祖，还有陆家家主的事……” 陆铭一怔，“什么事？” “什么都行。”墨绘道，“八卦，轶闻，传闻……有凭有据也好，道听途说也罢，你都偷偷探听，然后告诉我……” 陆铭有些疑惑，又有些恐惧，小声道： “您，您探听这些，做什么？” 墨绘板着小脸，一脸严肃道： “我要确认下，陆家家主，是不是个坏人……” 陆铭张了张嘴，“坏……坏人？” “是的！”墨绘道，“这个世上，人越坏，越能成事。” “我现在替他做事，他自然是越坏越好。” “越坏，说明他越六亲不认，死不要脸，恬不知耻，不择手腕，胜利的几率，自然就越大……” 陆铭有点蒙。 一时之间，他不晓得这小先生，到底是在夸家主，还是在骂家主…… “你大白了吗？”墨绘问陆铭。 陆铭假装大白地点了点头。 “好，你去做吧。”墨绘点头道，“但要躲藏，不要暴露，还有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善良的，无辜的，念救你离开苦海的好心人。” 陆铭点了点头，“好的，小先生！” 之后他就去探听了。 墨绘有空也会放出神识，留意下陆铭在做什么。 陆铭不大聪明，墨绘怕他探听出问题。 好在他虽然是探听，但也没有很刻意。 奇然只是启个话头，让其他尸修聊起来，他自己偷听。 他本身身份低微，是陆家弟子，知根知底的，没人疑惑他，甚至也底子没人在意他。 几日之后，陆铭就将探听来的消息，向墨绘汇报。 有陆家的事，有陆家老祖的事，也有陆乘云的事…… 陆家老祖的事，和墨绘从青兰口里听来的差不多。 刻薄，贪婪，俭靡，喜怒无常。 不但苛待聚敛矿修，即便对自家弟子，也相当刻薄，动辄打骂，自身俭靡，待他人吝啬。 和“陆剥皮”这个称号一模一样。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而从陆铭口中，墨绘也晓得了，陆乘云和陆家老祖之间的一些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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