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我？”程默一脸不开心道。 墨绘一板一眼，斯斯文文地吃着手里的包子，敷衍道：“我信……” 但他这副模样，一看就是不相信。 “我跟你说，你可能不晓得修界的险恶，真正交起手来，那可都是生死搏杀……”程默道。 “嗯。”墨绘神情还是淡淡的。 程默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大白？” 他从墨绘手里，抢走了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三两下吞掉了，而后接着道： “你是阵师，阵师虽然厉害，但那是因为在宗门，或者在有道廷司管束的处所，大家和和气气，讲身份，讲面子……” 墨绘的包子被抢了，神情有些不利落索性。 程默急速把自己碗里的“鸡腿”给墨绘。 墨绘拿起鸡腿，吃了两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程默眼眸微亮，趁着墨绘表情好，忙道： “让我带你呗……” “阵师的手腕，都要提早布置，不然的话，仓促应战，准备不足，是很被动的。” “猝不及防之下，搞不好小命就没了……” “所以，真要修士斗法，施展厮杀，阵师也是要抱‘大腿’的！” “哦……”墨绘啃着鸡腿，眨了眨眼道，“那谁是大腿呢？” 程默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啊！” “我跟你说，我那一双大斧，可是程家祖传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跟着我，我让伱睹识睹识我的威风！” “你还有功勋赚……” 墨绘狐疑地看着他，“程大个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成告人的企图？” 没事带着自己做任务，分功勋？ 他难道真是笨蛋不成？ 程默讪笑道：“也不是……就是……” 程默摆布看了看，抬高声音道： “我们做个交易，我带你做任务，你喊我‘师兄’！” 墨绘有些无语，“就这？” 程默不悦道：“什么叫就这？你懂不懂‘师兄’这两个字的份量？” 墨绘摇了摇头。 程默咬牙切齿。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程默道：“对高一届的同门，喊‘师兄师姐’，是一般的，这是礼貌。” “同届的弟子，能让人喊‘师兄师姐’，这就是面子，是威望！” “所以……” 程默悄悄道：“我带你任务，你喊我师兄，从今以后，咱俩各论各的，你喊我师兄，我也喊你师兄……” “那你也占不到廉价啊？”墨绘不解。 程默一脸豁达道：“无所谓，我只要不吃亏就行！” 墨绘点了点头，忽而又觉得违和，心思一转，摇头道： “舛讹……” “在我这边，你是讨不到廉价……” “但是在司徒剑他们面前，那又不一样了……” “他们喊我‘小师兄’，我若再喊你‘师兄’，这么一来，你也是他们的师兄了！” 程默老脸一红。 他没念到，自己搜肠刮肚念起来的小算计，墨绘吃口鸡腿的功夫，就全都看得一清两楚…… 墨绘轻轻哼了一声： “你就别念了，我才是‘小师兄’，要为喊我小师兄的人，把面子守住，不能让他们在你面前矮了辈分！” 程默神情一僵。 墨绘三下五除两，把鸡腿吃完，然后觉得吃饱了，就准备离开。 程默还在软磨硬泡： “墨绘！” “小师兄！” “阵师真的很难混的……” “你不念去宗门外面称心恩仇，缉拿罪修，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么？” “不念体验一下，手刃魔修的热血么？” “我可以把人打半死，让你用法术补刀！” 墨绘无动于衷。 程默又道：“再者说了，你整天待在宗门里，功勋也赚不了几吧……” 墨绘停下脚步，转过头，踮着脚拍了拍程默的肩膀，叹道： “我绘的是两品阵法，功勋赚的，实在比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多许多……” 程默呆立当场，表情复杂至极。 …… 之后墨绘的生活，一如既往。 修炼，上课，绘阵法。 奇尔有空练练断金御剑诀的剑气。 程默照旧外出做着任务，但奇尔还是会念尽举措，甚至会拿好吃的贿赂墨绘，劝墨绘跟他混，喊他“师兄”。 墨绘道心坚定，苦守原则，并不理他。 程默一点举措没有。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程默带头，外出做任务的弟子，也愈来愈多。 太虚门中，本就都是天才子弟，五人一组，去做筑基前期罪修的“悬赏”，即便赢不了，也不会吃亏。 互相协同，与罪修交手，完成任务。 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一种必经的磨练。 渐渐地，墨绘这些同门的世家子弟，也都开端成长起来了。 即便敷衍不了太凶恶的邪修，但缉拿普通罪修，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这也在墨绘的预料之内。 世家子弟，天赋和实力都是上佳。 即便养在世家，没有游历冒险的经验，但出了几次任务，遇到些波折，磕磕绊绊的，也就慢慢适应下来了。 慕容师姐他们也是这样。 甚至太虚门之前，应该也都是这么教的。 通过任务，循序渐进，控制“难度”，一点点磨炼弟子，到他们能独当一面。 不过这個就跟墨绘没关系了。 这种任务太俭朴了，功勋也不多，他也懒得去做。 墨绘念到了另一件事。 之出息默的话，提醉了他。 “阵师的手腕，都要提早布置，不然的话，仓促应战，准备不足，是很被动的。” “猝不及防之下，搞不好小命就没了……” 阵师的手腕，要提早布置…… 这让墨绘意识到一个问题： “普通阵师的战斗，到底是怎样应用阵法的？” 在通仙城的时候，他是把阵法当陷阱用的。 杀大妖封豨，构建五行屠妖大阵，也相当于是建了一个困杀一体的“陷阱”，先将封豨困住，然后再宰猪。 到了筑基，学会了神识御墨，就俭朴了。 现绘现用就好…… 但是，其他筑基阵师，具体是怎么在实战中运用阵法的？ 这点墨绘还真没怎么仔细揣摩过。 墨绘念了念，有点茫然，不由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阵法学得太好的烦恼。 一些最根底的东西，不注意就会疏忽掉…… “阵法实战应用……” 趁这段时间，墨绘决定好好研究研究。 他本念去问荀老先生。 但念了念，这种问题，应该也不算是特别高端的阵法问题，问荀老先生有些大材小用。 并且说不定还会引起荀老先生的疑心。 尤其是“实战应用”这种字眼，一看就不安分。 不太像是一个初入宗门，“足不出户”，每天醉心研究阵法的小修士会问的问题。 墨绘便去找了郑方。 郑家是阵法世家，虽然祖传的是雷系阵法，极其罕有，概不外传，甚至嫡系都不必然传。 但除此之外，一些根底阵法的传承，包括应用，应该都是十分完备的。 郑方经常跟墨绘讨论阵法问题。 他一脸方正，性格仔细，做事一板一眼，跟个“小学究”一样。 无论什么阵法问题，都研究得很仔细。 墨绘问他的东西，除了一些禁止外传的阵法传承，郑偏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阵法的实战应用，根底是阵法，但此中涉及‘应用’，最关键的，实在是‘阵媒’。” “阵媒？” “嗯。”郑方点头道，“我的叔祖曾说过，天地大道，化为‘阵法’，天地万物，皆是‘阵媒’。” “只不过，这可做‘阵媒’的万物之中，也是有许多不同的……” “有些物事，吸附灵墨，契合阵纹，天生就适合做‘阵媒’……”
“而有些物事，要么紧集无定形，要么流动无定势，要么驳杂无定理，不适合做……” 郑方说到这里，停留了下，用了更严谨的说法： “很难用来做‘阵媒’……” “也有，但是很少……” “只有一些大阵师，对天地规则的意会，异于常人，‘点石可成金’，化腐朽为神奇，能力在一些，常识中是‘非阵媒’的‘阵媒’上，刻绘下阵纹……” 墨绘不由自立，点了点头。 郑方又道：“所以阵媒，在阵法的进修中，只是‘媒介’，但在阵法的应用中，却是‘根底’。” “再高端的阵法，都必要适配的‘阵媒’，作为阵法构成的基底。” “而阵媒的历史，同样漫长……” 郑方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 “最开端，阵法的阵媒，肯定是阵师自己找，自己用……” “后来随着修道产业发展，门类细分，阵师学阵法都学不过来，更别说花大量时间，自己去炼制阵媒了……” “所以炼制‘阵媒’的事……” 墨绘眼睛一亮，“就交给炼器师了么？” 郑方点头，“是的。” 他又从储物袋中，翻出一张图册。 图册上，绘着几种俭朴的灵器模型。 “阵纸这种，就不必说了，算是最根底，最廉价的阵媒了……” “其他各类灵器阵媒，包括阵旗、阵盘、阵令、阵石、阵基等等……” “这些都是由炼器师，单独炼制的。” 墨绘有些困惑，“但是这些阵媒的炼制，宗门里面好像没教过。” 郑方又点了点头，“宗门不教的……” “就像阵法也分许多类别，大类之中，像是五行八卦、两仪三才、四象七星等等……” “小类之中的元磁阵法……” “这此中每类阵法，悬殊都很大……” “同样的，炼器也细分许多门类的，譬如阵媒炼制、道袍炼制、铠甲炼制、兵器炼制、饰品炼制等……” “以及像灯盏、香炉、屏风、丹炉……这些修士生活、出产所需的各类灵器。” “普通炼器师，也只会选择一两类专攻，做到千锤百炼。” “宗门也不会全部都教，只会挑一些最慌张的，体量最大的，应用最广的炼器分支来教……” “阵媒灵器，应用较窄，显然不在此中……” “原来是这样……” 墨绘恍然大悟，心中感慨。 修道里的知识果然很深奥而驳杂，若不悉心去问，耐心去学，这里面的许多东西，他底子就不晓得…… 墨绘夸奖道：“你晓得真多！” 郑方一脸开心，但还是矜持道： “哪里哪里……” …… 之后墨绘就大概大白了。 阵媒是阵法应用的根底。 在通仙城的时候，因为是小仙城，传承有限，阵法的配套水准也受限。 墨绘还是个炼气期的小阵师，用的阵媒，都十分粗浅。 往往都是凑合着，能用就行。 他的心中，也没什么具体概念。 而他筑基之后，神识量变，“以地为媒”，更是直接跳过了“阵媒”的诸多限制。 但这样实在也不太好…… 墨绘深思生路后，觉得有些东西，自己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更不能不会。 不能因为自己布阵的手腕非同寻常，就疏忽了“寻常”的布阵手法。 这些根底的手法，是修界那么多阵师，研究，迭代并沿用了许久的阵法心血和结晶。 此中可能蕴含了，庞大且可贵的“阵法应用”的经验，和阵法适用的思维。 墨绘点了点头，端正了心态。 自己也要进修一下，如何借助“阵媒”，加强对阵法的应用。 阵法应用，要以阵媒为根底。 “阵媒……” 墨绘就在宗门里问了问。 确实有弟子擅长炼器，但几乎没有弟子，擅长炼建造为“阵媒”的灵器。 有几个会的，但他们炼制的，也都是再根底不过的“阵纸”和“阵盘”。 这种阵纸阵盘，随便都能买到。 并且阵法与阵媒的结合，也是最根底的那种形式，研究的意义不大。 “最好是特殊点的阵媒……” 墨绘考虑过，要不在太虚令中，发布悬赏，但他又有些心疼功勋。 究竟功勋很值钱的。 并且他现在对“阵媒”类的炼器，还知之甚少，即便发布悬赏，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要炼制什么样的灵器阵媒。 “宗门里不可，去宗门外问问？” 墨绘心里默默寻思着。 而后他便趁着旬休，跑到了顾家。 顾家也算是大家属。 即便势力不如上官家，但怎么也比自己遇到过的，钱家、陆家这些家属，势力要大许多。 家属中，必然有产业。 这些产业中，不成能没有炼器。 究竟炼器是修道四大产业之一。 既然有炼器产业，即便不专门做阵媒的炼器生意，里面的炼器师，也多几少懂些阵媒炼制的门道。 这里是乾学州界，能靠“炼器”吃饭的，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顾长怀忙着道廷司的事，没有回来。 墨绘也没念找他。 顾家的产业，他一个道廷司典司，未必会上心。 墨绘便找到了闻人琬。 闻人琬沉吟道：“阵媒灵器……” “顾家之前，好像也做过这类生意，记了是卖纸，还是卖阵盘来着，但是效益不好，就砍掉了……” “现在没了吗？” 墨绘有些失望。 闻人琬道：“炼器行砍了，但炼器师还留在炼器行，只不过转炼其他灵器了……” 墨绘眼睛一亮，“我能去拜访下么？” 闻人琬颔首，“自然可以，只不过上官家和顾家合作的产业，集布在乾学州界及其周边仙城……” “此中炼器行有不少，我也不知这些炼器师，被调到哪里了，要找人问问……” “嗯嗯，”墨绘笑道：“谢谢琬姨！” 一个时辰后，闻人琬便探听清楚了。 “在孤山城，比力远，往返怕是要一天一夜时间，你要去么？” 墨绘微怔，“一天一夜么……” “嗯。”闻人琬有些迟疑道，“要不，我让人把炼器师傅请回来你再问？” 墨绘念了念，摇了摇头道： “还是我过去吧。” 原来就是有求于人，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往返奔波。 炼器行的炼器师，常日里炼器也是很忙的。 这点墨绘在通仙城的时候深有体会。 闻人琬颔首道：“好，我让人送你。” “不必了。”墨绘道。 闻人琬看着墨绘，有点不宁神。 墨绘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道： “我还念沿路玩一玩……” 闻人琬一怔，心道到底是个孩子，还有点贪玩。 “外面很危险……”闻人琬提醉道。 “没事的。”墨绘道，“我有顾叔叔给我的传书令，道廷司的腰牌我也有，遇到危险我还能跑……” 闻人琬叹了口气。 她晓得墨绘行事自有主意，便不再勉强。 “那你小心点。” “嗯！”墨绘点头。 之后墨绘便一个人，搭乘着顾家的马车，离开清州城，前往偏远的孤山城了。 墨绘计划好了。 先去孤山城，向顾家的炼器师傅，请教些阵媒类灵器炼制的知识。 譬如阵旗、阵盘、阵基……这些阵媒，具体有何不同？ 不同阵法，适合用什么样的阵媒？ 然后自己再根据情况，考虑如何更好地将阵法和阵媒结合，拓宽自己阵法应用的手腕。 回程的时候，从枯山破庙绕道。 买点酒肉糕点灵果，去拜访一下自己的“老朋友”，落魄山神黄山君。 好长时间没睹面，墨绘还真有点念它。 也不知黄山君常日过得好不好。 睹到自己，必然很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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