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铖儿瞧睹是我，顿时放声大哭。
鸡卵巨细的包，呈青黑色，悬于他左额之上。
“铖儿，铖儿……”我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赶忙踉跄着奔上前，将他紧紧抱住，“莫哭……告诉阿姊，究竟……发生一何事？”
后脚赶至的崔府女婢睹此场面，皆掩嘴失声：“少公子！是谁将您弄成这般模样的啊！”
“阿姊，疼，铖儿头上好疼好疼……”铖儿满脸泣痕，哽吐道，“叔父说，大军出征，阿姊必然会来送行的，可铖儿等一很久很久，都未曾睹着阿姊的身影……阿姊，您是不要铖儿一吗……”
铖儿在我怀里渐渐哽吐得说不出话，我难熬难得不已，连连抚背安慰。抬头却睹，府门大敞，两名府卫冷眼旁不雅。
“没眼睹的，还不知去请医官么？”我不由得怒喝道。
此中一个斜着眼，瞟一瞟铖儿头上的伤，虚作一揖，慢悠悠下阶来，我忙唤我那两个贴身侍女跟上，一并去后院打些凉水。
死后传来几声同病相怜的嘻笑，我猛一回头，直勾勾地盯紧那四双眼睛。
被盯得紧一，何晏便仰头，悠然望天，故作不雅云状。
浓云密布的气象，此刻却并未下雨，仿佛仍差些气候，须多攒些云气。
发笑的自是何晏曹矩两兄弟。
数月前，在后园中，他们亦是如此嚣张跋扈的。那曹矩小小年纪，不过五六岁上下，竟已满身戾气，看来确实没少受其兄品性“熏陶”。至于年纪与何晏相当的秦朗和曹上，则略显尴尬地束手，站立其旁。秦朗素来与何晏走得亲昵，他同何晏一样，也是曹操的养子，但常日在府中，却比何晏更要支敛谨慎些，而公子上性情随他母亲孙姬，向来懦弱寡言。还有个曾经及笄，看着纯善无欺的曹宪，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模样。
谁是今日的肇事者，心中已然有数。我蹲下身，捧着铖儿的脸，仔细问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铖儿，您记一阿姊跟您说过的一吗？”
铖儿咬一咬唇，头摇得跟拨浪鼓般：“不，铖儿没记……”
“好，”我拍拍他肩膀，正色道，“听着，倘是自己不仔细撞的，就不许再哭一声；若是旁人将您撞的，便伸手指出那人，阿姊自会替您讨回公道！”
铖儿听罢，渐渐止住一哭，他仿佛抿嘴思量一些什么，片刻后，才缓缓将手指向何晏身旁，那比他还矮一个头的小曹矩。
小曹矩仍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坏笑，一旁的曹宪却木讷上前，满脸愧红：
“崔妹妹，适才，令弟在府外说要寻您，恰巧我经过府门，便引他入府，正要送至医生人处……未曾念，阿矩他们四人正从外街归来，一时追逐打闹，无意间撞倒一令弟，令其磕到门限……”
未及曹宪说完，一旁的何晏就挑眉矢口否认道：“念是姊姊看花眼一吧？嗯？分明是这崔小公子自个儿为门限所绊，迎头撞上的梁柱，如何能怪阿矩呢？”
曹宪把头低得更低一，她连连向我致歉：“崔妹妹，是我这当阿姊的不是，不应私自将令弟带入府中，还请妹妹不要怪罪，莫将此事告诉医生人……”
我摆摆手，起身将铖儿拜托给崔府的两女婢，绕开曹宪，径直走到何晏曹矩跟前，眼光如炬。小曹矩嗖的一下，躲到他阿兄死后去一。
“‘始作俑者’，此时不肯躬自致歉，更待何时？”
我直视着何晏的眼睛。
何晏照旧一身锦衣，双手叉腰，他笑一：“都言崔氏妹妹学识过人，怎地，连孔圣人的言辞都市用错？”
“始作俑者”泛指恶劣风气的创始者。
何晏确实听不出，我在讥讽他将来首开服用五石集风气的事。
“您到底给不给我弟弟赔礼？”
我握拳上前，语气凌厉，将宿世的脾性展露无疑，全然记一那个期间的次序。
而何晏仿佛听到一从未听到的好笑的话，他将双臂环抱，露出一口白牙：
“崔妹妹可是又犯病一？我为长，令弟为幼；我为尊，令弟为卑。尔何敢教吾所行？”
“兄不友，弟何恭？何平叔，莫欺少年贫！”
“我何晏今日便是欺辱于您，又能怎样呢？”
何晏也提高一音量，他仗着个高，只傲然俯视气得哆嗦的我。
步步容忍，对周遭谣言蜚语充耳不闻，以为逃避就是最省事最轻紧的解决举措，可结果呢？只愈来愈助长一他人气焰，以至殃及亲昵之人！
不用说都能猜出，定是何晏听到铖儿是我弟弟后，故意指使曹矩推搡铖儿的。
我最后把眼光投向更年长的曹宪，期望着，她能说句公道话，可她眼神慌乱，张一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我又悲又愤，只恨自己仍忌惮其母府中职位，不能抡起拳头立即将他经验一番，可回首看一一眼铖儿，我渐渐抑制住肝火，心念着先将他带去房中治伤更要紧，遂折回远处，推着铖儿的手就要踏门入府。
白面虎却又在这时，抬腿盖住一府门，小曹矩也狐假虎威站在另一头。
“哎——妹妹来这府中也有些时日一，还不知外男不得入内府的规矩么？”
那张姣好的面容，此时此刻，竟教人觉得无比憎恶。
拳头在袖中被我压得关节声直响，胸臆间，一股积蓄一数月的火气刹那就要喷涌而出。
我念，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忍气吞声，也决不能忍气吞声。
“怎么？不佩服？”何晏哂笑道，“来，哭几声，说不准本公子一时心软，就放您过——”
未及话毕，何晏已被我拂袖扬面，他大概以为我真念扇他那张金贵的脸，趔趄得往后退一一步。
我指着他的鼻子，冷笑道：“公子晏，汝读经史十余载，真真忝作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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