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仲谋何能及吾儿 来人便是朱景洪，正独自一人走进宫门。 因是出席赐宴，所以今天他穿得很正式，团龙袍和翼善冠都支配上了。 他一出现在现场，顿时就吸引了大都人的眼光，真可谓是世界谁人不识君。 “拜睹殿下！” “拜睹殿下！” 沿途所遇之使臣和武将，都极为谦卑的向朱景洪行礼。 刚才太子和睿王到场时，虽然寡人也都有相同的行为，但此中还是存在着不同。 对太子和睿王，这些人是敬重两人的身份，对朱景洪则是敬畏他本人。 同样相比于太子和睿王，面临这些多有剽悍之气的使臣，朱景洪本人要淡定得多，有一种视寡人为无物的气量气度。 气量气度，是个异常虚的东西，但朱景洪身上实实在在存在着。 武英殿两楼的小窗内，看着行走在使臣之间，胜似闲庭集步的朱景洪，朱咸铭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使臣对自家儿子何等敬畏，太子和睿王两人是遥遥不及。 辛弃疾说生子当如孙仲谋，仲谋少时何能及吾儿也……朱咸铭心中暗暗说道。 心头总算舒畅了些，朱咸铭就转身准备下楼，开宴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 且说武英殿外，朱景洪总算走到了丹陛石下，与两位兄长睹了礼。 “十三弟，为何来迟了？”朱景渊问道。 “身体不适，故而迟到了！” “既然如此，你可跟父皇奏明情况，在家好生歇息才是！”朱景源上前关切说道。 “我说了……老头子不信啊！”朱景洪额摊手说道。 就在这时，现场响起了擂鼓声，意味着天子将要升座了，于是寡人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现场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陛下升座！” 当天子的仪仗从武英殿内走出，现场鸿胪寺官员高呼道：“跪！” 现场无论大明的文武官员，还是远道而来的各方使臣们，听到这个字全都很自觉跪到地上。 今天虽是艳阳高照，可究竟才刚入春不久，地上还格外冰凉。 即便如此，现场上百号人的脑袋，还是都贴到了地板上。 “微臣叩睹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朱景洪读书少，可经历着眼下这场景，心里还是冒出了“万国衣冠拜冕旒”这句诗。 大丈夫当如是也……朱景洪心中万分冲动。 寡人参拜之时，朱咸铭已坐到龙椅上，正眼光和悦看着下方。 “平身！” 他是轻飘飘的说出这两个字，随后就有鸿胪寺官员叫寡人起身，然后指挥寡人各归其位。 武英殿赐宴有其既定顺序，尤其在天子亲自出场的情况下，相关的仪式会更加繁琐且正式。 所以这虽是宴会，吃饭的时间却很少，反倒是酒得喝下不少。 半个时辰后，宴会气氛要紧缓了许多，寡人便可各自行动了。 朱景洪念要低调，然则他的实力却不允许，女真诸部、西北各部盟以及藏地诸使臣，可以说是源源不息到他面前敬酒。 全程朱景洪以身体不适为由，以茶代酒给糊弄过去了，偏偏寡人都不觉得被怠慢。 “十三爷，老臣也来敬您一杯！” 站在朱景洪面前的是柳芳，现任西北平叛行署副总督。 “柳都督，一年多没睹了，你看起来可憔悴了许多！”朱景洪笑着说道。 “臣等愚钝痴驽，以致西北战事推进焦灼，实在是惭愧！” 在朱景洪面前，柳芳确实觉得惭愧，比起朱景洪在西北领兵，当下他和石光珠确实打得稀烂。 实在柳芳也曾念过，如果西北一直是由朱景洪领兵，恐怕恐怕平叛之战早就完毕了。 但这些话柳芳也只是念念，他猜测天子有打压朱景洪的意思，所以他绝不会去说某些犯忌的话。 “只你一人回来？” “石都督仍在前线统兵，臣是专门回京向陛下述职！” “辛苦你们了！”朱景洪点了点头，然后以茶代酒与柳芳共饮。 合法他计划再说些什么，却有一宦官来他面前，勾着腰说道：“十三爷，主上叫你过去！” 朱景洪转头看向丹陛石上，果然朱景渊曾经走了下来。 为在六部九卿和列国使臣们面前，展示自己跟天子父子情深，朱景渊这厮死皮赖脸待在御座一侧，那真是硬控了天子十几分钟。 最终，朱咸铭实在是受不了了，才直接让朱景渊去会外臣。 这一幕，全都被太子看在眼中，所以此时他笑得很光耀，然后再度与群臣交谈起来。 且说朱景洪上得御阶，高扬着头走到了御案前，然后老老实实跟天子行了礼。 “今天还打马球，今天就病了……什么意思？”朱咸铭冷着脸问道。 “额……这……天有不测风……” 没等朱景洪把话说完，就被朱咸铭打断：“我看你是胆大妄为，连朕也敢鄙弃！” 这时朱景洪抬头，直接硬顶道：“爹……你可别诬陷儿子，孩儿确实是身体不适！” “可即便如此，您老的旨意一道，儿子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绝不敢有半分牢骚！” 眼看这厮理直气壮，朱咸铭也没了跟他胡扯的心思，随即问道：“那个梁毅到底怎么样？” 梁毅就是被朱云笙看上那小子，朱咸铭此刻突然提起这人，可以说是转了很大的弯。 “这……儿子也不太清楚！” “今天你们一起打了球，总还是有些印象！” “只是睹过两次，儿子对他确实不生，爹若是念晓得此人底细，派东厂或是锦衣卫去查不就行了！” 事实上东厂早就查了底朝天，朱咸铭对梁家上下的情况很清楚。 问题在于，纸面上的东西是冷冰冰，要念晓得一个人还得靠接触。 “睹过两次，此人如何？”朱咸铭沉声问道。 “有些本事，较之寡人还算优异！”朱景洪回答得很保守。 “人品如何？” “爹，这谁说得清楚……” 吐槽了这么一句，朱景洪靠近了两步，而后抬高声音说道：“您不会真要选这小子？” 谁知朱咸铭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无奈答道：“笙儿咬死了不紧口啊！” “自古婚姻大事，皆听父母之命，笙儿她还年少，不晓得轻重……” 朱景洪话没说完，被天子紧盯着他就闭了嘴。
这时他才念起，自己可没资格说什么“父母之命”，究竟两年前他可是当寡抗旨。 “再多把把关，若是可以的话……倒也不是不可！”朱咸铭沉声说道。 “无非是爵位低了些，那梁毅之父在西北有军功，给他家提一两级爵位，也不是不成以！” 提一到两级爵位，可比官升两级难度大多了，对梁家来说堪称飞跃。 “嗯！” “此事尽快跟我回复！” “是！” 嘴里应着，朱景洪心中则是感慨，朱云笙是真的受宠爱，能让眼前这倔老头儿妥协。 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朱咸铭又问道：“老十四他们弄的两支马球队，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还可以！” “那马球赛就让他们两个上吧，设个彩头……进球最多者有重赏！” “儿子回去就跟他俩转达！” 回话之时，朱景洪也在思考所谓的彩头，是不是老头子念看看梁毅的本事。 若这厮真的厉害，能在马球大赛中进球最多，天子或许真会高看他一眼。 瞥了朱景洪一眼，朱咸铭接着说道：“过几天上林苑春狩，你小子别又跟我来今天这套！” “爹，春狩实在没意思，儿子稍稍发力都无人能比！”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儿子遵旨就是了！” “滚吧！” “是！” 哪知朱景洪才要转身，又听朱咸铭说道：“就这么走了？连杯酒都不喝？” 上了御阶却不敬酒，这确实是异常失礼，说严重些便是御前失仪，再严重些可定为“大不敬”。 “恭祝吾皇，表情舒畅，财源广进！” 听到这话，朱咸铭差点儿没喷出来，心里暗骂这小子愚蠢，这些话岂能明着说出来。 “滚滚滚……” 朱景洪下了御阶去，然后朱景渊就凑了过来，询问起老头子说了什么。 朱景洪随便搪塞了过去，然后他就被太子推到了一边去。 兄弟两人喝了两杯，太子便告诉了朱景洪一些消息，原来是朝中又有人要弹劾他。 有人弹劾是常态，而被太子专门提醉，显然此次规模又不小。 按太子所言，此次主要是老六在捣鬼，但这些话朱景洪不会全信，究竟太子也可能暗中火上加油。 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本次宴会便到了尾声，寡人恭送了天子离开。 三位皇子追随天子一道离开，现场臣子们随后各自集去，本次宴会全部人各有支获。 而在宴会集场后，使臣们暗里还会互相联系，商讨一些跟自己利益攸关的事。 送天子回了寝宫，太子和睿王各有情况禀告，而朱景洪则是去了趟坤宁宫，把天子的话跟皇后讲了一遍。 皇后对此不置能否，只是让朱景洪多上些心，便让他晓得皇后也被说服了。 坤宁宫东殿，坐在朱云笙的书房内，从湘云手中接过茶盏，朱景洪渐渐说道：“三妹……你可真有本事，爹娘那边你都说通了！” 朱云笙正在写字，听了这话眼睛都没抬，便轻声说道：“爹娘通情达理，可比兄长好多了！” “你说那小子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一眼就看上了？” “因为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十三哥少探听我的私事！” 听到这话，朱景洪便笑着说道：“老头子让我替你把关，既然跟我没关系……那我干脆不管了！” 这时朱云笙放下了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十三哥，小妹哪有这个意思，刚才一时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置气！” “杯子里没水了！” “我去给您添茶！”朱云笙立即起身。 “还是我去吧！” 湘云走了过来，也不管朱景洪是否愿意，直接从他手中接过了杯子。 转身从茶几上添了茶，湘云把茶盏递到了朱景洪面前，笑着说道：“十三爷，公主的事……可就拜托你了！” “你看看……还是湘云懂事！” “十三爷，你可少说这些，慌张的是公主的事！” 吹了吹杯中热气，朱景洪正要喝时突然停下，随即看向湘云问道：“云丫头，你今年也十五了吧？” “那又如何？” “也该考虑毕生大事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深深看了朱景洪一眼，湘云别过头说道：“我才不考虑呢！” “为何？” “我尽管陪着公主就是！” “可是笙儿要准备嫁人了，难不成你跟着陪嫁出去？” 说话之时，朱景洪喝下了一口茶，哪知这是烧好没多久的热水，烫得朱景洪喷了出来，撒得衣衫上都沾了茶水。 原来湘云念要怼他，睹此情形急速拿出手绢，在他衣衫上小心擦拭起来。 “十三爷，您没事吧？” 湘云究竟是大了，此刻两人亲密接触之下，她的脸色已飞满红霞，渐渐的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 旁不雅的朱云笙发明了湘云的异样，这让她立即有了不好的感到，于是急速过来把湘云推开了。 “湘云，十三哥身体强健，看把你急成什么样了！” “我跟十三哥说说话，你出去玩吧！” 湘云点了点头，然后便往房间外走了去。 此时她的表情很复杂，既念要逃离此处，同时又舍不得离开。 刚才朱景洪的话，触及到了她内心深处，那就是朱云笙嫁人之后，她又该当如何自处？ 回家去？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湘云对此毫无等待。 出了宫殿，坐在廊下，抬头望天，湘云一时出神。 模糊之间，在天边云朵之上，她竟看到了朱景洪的笑脸。 “十三爷……我怕是眼花了！” 看着眼前的娇憨少女，朱景洪提醉道：“云丫头，你没眼花！” 听到这声音，湘云定睛一看，却不知朱景洪何时来到了眼前。 “啊……十三爷，您怎么来了！”湘云急速站了起来。 睹她这促狭娇羞的模样，朱景洪脸上笑容更甚，说道：“傻丫头，还不赶紧进殿去，笙儿在等着你呢！ “喔……我这就去！” 湘云怕心思被朱景洪看穿，行了礼急速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湘云消失在殿内，朱景洪微微摇了摇头，发明这丫头还是那般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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